《莫可究诘》沙子有泪

2、长跑起

　　林维莫瞟了眼小明，只见他扶起后桌，拎着报废的凳子出去了，后头一阵忙乱的书本整理声。
　　看他皮糙肉厚的，应该没事吧？
　　凳子如此摇摆也是他的杰作。
　　维莫如此宽慰自己，但还是免不了心虚，早知道还是别偷梁换柱了。
　　“哈哈，莫莫，你真牛～”，钱钱显然对刚才的一幕很是兴奋，满是钦佩地拍了拍她肩膀，窃窃地摩拳擦掌：“我们愉快地做朋友吧，虐他个千百遍！”
　　“可别了……”
　　他还能待你如初恋不成。
　　维莫拒绝了她激动的邀约，细细地翻看了下现在属于自己的凳子。
　　还好他没做什么标记。
　　“嗯……我不是拒绝和你做朋友……是说要端正思想，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哈……”
　　维莫看到她略显失望的表情赶忙解释，顿了顿继续道:
　　“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呃……成绩已经一塌糊涂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呀！现在只有那么几个月了，我就是快马加鞭也赶不上，顶多累死几百个脑细胞，突发脑溢血……”
　　潜乾乾转而忧心忡忡。
　　维莫一板一眼道:“很多事情不是你做不到，而是明知要付出时间却又让时间在编织的无聊中度过……即使最后后悔，祈求轮回，可当类似的场景再度出现，你又死性不改，无视上帝对你的怜悯……因而你被埋没在芸芸众生里，惺惺相惜地哀叹着苦海无涯，殊不知回头却是岸~”
　　“啧啧啧，文采真好，和杨宇柯有的一拼了。我掉进苦海里也只有淹死的份，可不奢求能爬上岸来。夏老头让我们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结果就他一个人上了岸，你说他自己上岸也就罢了，还天天嘚瑟地套马甲来教室晃悠。”
　　“……”
　　虽然她很想为老班正名，但脑海突现出五花八门的马甲，真心想笑啊。
　　可，她不能笑，坚决不能笑，她身为学习委员哪能嘲笑人之师表呢？
　　皱了皱眉，维持着面无表情。
　　“莫莫？你生气了？”
　　钱钱凑了过来，眼中眨巴着忐忑。
　　“没啊……”
　　“哦，吓了我一跳。你看你，别总面无表情呀，有情绪就要表达出来。不然，同学们会误会的，之前大家就是觉得你喜欢独处，才不敢来打扰的。可是你最近变挺活跃后，还挺有幽默气质啊，只一句话就把小明吓趴了……你别总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寝，三点一线的生活多孤独哇！咱们一起拼饭，一起回寝怎么样？”
　　哦？还和自己同寝室？
　　维莫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若非钱钱提起，她倒真没想起来。
　　她向来早出晚归，对室友们只有走马观花般印象。当她们还在黑灯瞎火中兴奋八卦时，她早已熟睡。这么说来倒也没机会沟通什么，除非和她睡同个炕上，硬要招呼:“嗨，晚安！”“嗨，早安！”
　　林维莫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池塘中的淤藕，未有人会注意。
　　殊不知在他人眼里却像株最高调的红莲，独自盛开，无声蔑视着一切，他们就像那无穷的莲叶，郁郁葱葱却只是远观着她。
　　“你不是和潜某某一起的么？”
　　嗯，同村大都一个姓吧？自己村里就一把姓林的，还看到过很多通俗易记的，什么林爱国、林建国、林富强、林爱华、林春芳、林菊萍……在修路的石碑上刻了一箩筐。
　　“啊？潜某某？哦……潜某某啊！我暂时不想理潜某某人。”
　　钱钱恍然扶额，潜某某这称谓来得太及时了，正愁冷战不知道叫她什么呢！声音故意调高八度，一副不屑的神情，仿佛这样就能让远边的人觉察。
　　潜某某和潜乾乾同村，今年同班同寝室，钱钱很高兴。一则，终于有人学号排自己后面了，二则，吃饭回寝有伴了，但后来却发现越来越多矛盾:
　　同村的总拿俩人成绩来做比较，钱钱心大觉得这本来没什么，所以自从同班后就常不耻下问，而她却总推说忙……
　　一起拼饭，两人有很多不合胃口，且她总要事先精准地把所有菜划成两份……
　　有时钱钱衣架挂完了，用下她空闲的，她看到了总要沉脸半天。而这次，钱钱洗澡发现香皂没了，便抹了她的，她很嫌弃，让钱钱去重新买块来……
　　“哦～暂时～”
　　如果说开也就没事了吧。
　　维莫嫌麻烦，感觉等人浪费自己时间，而让人等又怕耽误别人时间。因而孤独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孤独没有什么可怕的，自己倒是宁愿独处，从不需要顾及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维莫无畏孤独，不经意间却暼到回来小明的幽怨眼神。
　　还是被发现了？
　　维莫顿时更慌慌，心率跳快了几下，倒不知是不是吓得。
　　“铃铃铃”广播作响，一群人涌回了教室，他们满头大汗估计是刚从篮球场回来。
　　“大家翻到练习册的第15页，我抽出里面的几个典型题目。”
　　老班等全班都平静下来后缓缓地说道。
　　“啪！”
　　立着的桌盖不小心翻了下来，刚从抽屉拿出练习册的维莫惊魂未定，看了看班主任，还好他没反应，舒了口气。
　　“抱歉啊，害你都忘了课前准备。”
　　“呵呵，没事。”
　　维莫没有解释，只宽慰地笑笑。
　　“潜乾乾同学，上课别打扰别人！”
　　老班犀利的眸子盯了钱钱2秒，见她端坐了，才转头继续在黑板上写题目。
　　“切！”
　　钱钱突然朝班主任背后做了个鬼脸。
　　林维莫再翻起桌盖一阵窃笑，钱钱故作恼火地拍了她两下。
　　“莫姐，上课嬉皮笑脸，像什么样子！”
　　任伟铭又不长记性地踢了踢她凳子。
　　“怎么的，我们玩我们的，你有意见啊！”钱钱立刻转移炮火，移到维莫身后努力伸长小短腿，狠狠地踩了他两下，任伟铭憋屈地缩回了脚，没有再说话。
　　维莫向钱钱做了个佩服的姿势。
　　“接下来，我抽几个同学上来写第一道题的解法。叶泽、维莫、杨宇柯、任伟铭。”
　　几个人陆陆续续上了讲台。一时间，班上只有‘稀稀刷刷’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林维莫和叶泽几乎是同时写好的，原来是同个思路，他对她笑了笑。
　　后来任伟铭也写好了，只留杨宇柯一个人还在思索。维莫本想瞟一下任伟铭解法，却见旁边杨宇柯正愁眉苦展，便假装在黑板上改题，悄悄提醒了旁边的他。
　　“好。都回去吧。同学们，来看下黑板。嗯，都很不错。叶泽和维莫的很简便，基础功好的适用这个方法。任伟铭的呢，是通常的解法，同学们比较容易掌握。而杨宇柯的解法适合特殊情况，要是时间有限可以用这个方法凑一凑……”
　　林维莫倍感这节课无聊，这些习题她都做了，不明白的地方也都去办公室问过了。
　　刚上课就粘了一身粉尘，真想快点下课去洗洗手，冲把脸。
　　而老班呢，总盯着她在说，她只得用孜孜不倦的眼神眨巴眨巴回望着他。
　　这节课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结束了。
　　“我的眼药水借你滴滴～”
　　“怎么？”
　　“这样显得你眼睛更炯炯有神，更像那个希望工程形象大使苏明娟了哇，哈哈……”
　　“可别了，我眼小，你们一个个都不看老班，搞得老班的殷切目光只能聚焦到我这，我若不睁大点他还以为我在瞌睡呢，下次你可得替我分担……”
　　林维莫玩笑着在走廊追打钱钱，钱钱倒像只灵活的猴子，远远避开了。
　　她本来是想一个人去厕所的，结果钱钱说怕她孤单要陪她去——维莫很纳闷，不就是上个厕所吗？要是孤单的话都已经孤单十几年了。
　　然而她第一次觉察到往厕所方向走的人好像大都是成双成对，男男，女女，男女……她也是看醉了。
　　真神奇，原来厕所也讲究群体活动。
　　维莫快速地解手了下，洗了洗手上的粉尘——让别人在厕所外边等真是个别扭的事，偏偏钱钱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嗨！”
　　洗手的叶泽跟维莫打了个招呼。
　　“嗨。”
　　好歹上课在讲台有一面之缘，不然维莫不见得会搭理。在厕所打招呼有必要吗？
　　“唷，艳遇哦，莫莫。”
　　钱钱揽住她的胳膊，拉着往教室方向走。
　　“艳啥，同班的啊，打个招呼而已。”
　　“可是他没向我打招呼诶～”
　　“那你向他打个招呼不就得了。”
　　“……”
　　钱钱黑线飞流直下三千尺，莫莫怎就不明白叶泽眼里有戏，自己话中有话呢？
　　维莫只一脸懊恼。想短短的回班之路怎么被这种话题打发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无聊了？揉了揉额头，继续做起题目来。
　　似是为了打破无聊，广播突然发话了。
　　“砰砰——”
　　“喂喂——”
　　“学校为了广大同学的身体健康，决定组织长跑，毕业班的同学也要参加。时间暂定在放学后，今天开始实施。”
　　“再播报一遍……”
　　“啊，啊，啊！……”
　　各教学楼几乎同时发出了抗议的尖叫，楼层一震一震的，持续不断的骚动让同学们更加义愤填膺。
　　“各个班级安静了！班主任们到教室维持纪律，做好同学们的思想工作！”
　　广播顶不住压力又加了几句，班主任很是及时地出现了，教室的空气弥漫着满满的怨气，但只能在沉默中灭亡……
　　放学后，广播及时响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同学们在体育委员和班主任的组织下按照高矮到走廊排好了一队。
　　因为班级太多，所以学校决定让毕业班的同学们先跑，结束后再让等在教室的高二跑，最后是高一。
　　到了室外操场，领导要求两列纵队，由于后面的男生抗议女生会跑得太慢，而前面的女生抗议他们会跑得太快，班主任们就决定男女各一列，横纵对齐跑步。
　　只有少数男女比例严重不均的班级没有实施。
　　“Hello，莫姐。”
　　任伟铭小声打招呼，两人都处于第四排——其实男生那排高矮明显不均。
　　“向我看齐。”
　　林维莫移了移脚步，无奈说道。
　　跑步的歌声响起，队伍开始缓缓动了起来，跑了半圈后速度差不多都控制好了，处于下面的几个班级也走过石阶梯，到塑胶跑道跟着跑了起来。
　　就这样跑了三圈，好像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维莫的额头已经冒了细汗，她往展望台看去，有几个领导在谈论着什么……
　　“啊！”
　　她突然被自己的脚绊倒，双手向前趴在了跑道上——
　　任伟铭这时已经因为惯性离了段距离，幸好后面的叶泽及时扶起了她。
　　“没事吧？”
　　“没事。”
　　林维莫故作镇定地笑笑，忙调整好步伐。
　　“莫姐，瞎聊什么呢，向我看齐嘿！”
　　小明靠近两步，小声调侃，倒不知她刚摔了个大跟斗。
　　维莫直接无视了他。
　　还好只是蹭破了点皮，她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伤就脱队，所以继续和队伍保持着一致速度……跑了六圈之后，领导看同学们都很疲惫了，就喊结束。
　　同学们迈着缓慢的步子向两出口分别涌去，某出口靠近食堂，很多同学直接去吃饭了。
　　不过维莫没什么胃口，便拖着略有淤青破皮的伤口去医务室消了下毒，擦了点药水，直接往寝室去了。
　　无奈寝室还没人回来，自己的钥匙放在教室了，实在不想上5层楼去拿——让人扔下来又不太现实。
　　她敲了敲宿管阿姨房间的门，没有动静，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
　　阿姨吃饭去了？那怎办？
　　有了。
　　林维莫快速走出了寝室楼，绕了个圈到了寝室外面的窗户，幸好没锁。
　　这边靠近食堂，环顾了下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立马移动了窗户，两手拽着，一脚踏上跃跃试了下后用力上去了，稳了稳，换了个姿势把另一只脚也收了上来。
　　“哇靠！看见没，那有个女的在爬窗。”
　　任伟铭眼尖发现了，叫叶泽一起再往前走近看看是谁。
　　“是林妹妹欸！”
　　叶泽转头向任伟铭说道，只见维莫找准了位置跳进了寝室，面无惧色地关上了窗……
　　两人一阵唏嘘。
　　维莫在寝室换了套校服，感觉很累就趴在床上休息了。
　　“嘿，莫莫？快要上晚自习了！”
　　林维莫听到叫唤，迷迷糊糊爬起来，踩着梯子一跃而下，蹭皮处倒有些隐隐作疼。
　　室友从柜子里拿出瓶牛奶上了锁，转而向维莫说：“一起回教室去吧？”
　　“好。”
　　两人回了教室。
　　“莫莫，你去哪了呀，这么晚回教室？跑步结束时我还在出口找了好一会呢。”
　　钱钱略显失落。
　　“抱歉，我回寝室了……”
　　维莫这才想起来她想和自己一道吃饭的，只是自己习惯一个人了，完全没想起来。
　　“我听班上同学说你跑步摔倒了，我跑在最前面不知道。你没事吧？”
　　“没事，爬窗户都没问题。”
　　维莫拿出了抽屉里的试卷。
　　“你也是挺逗的。”
　　潜乾乾不假思索，维莫眼里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经过休息后，她已经满血复活了，就是有点饿，不过她的胃不太好，吃零食什么容易返酸，所以打算自修结束后去食堂买碗牛血汤喝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