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迟》岛肆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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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并不是没道理的，至少此刻我就无法理解章黎的意图。

　　身边的姚季还在天南地北地胡扯，而他的谈话内容已经从金针菇为什么不会被人体消化，转到了论当今社会割肾买手机的缘起，以及与此相关的商品意识形态研究。
　　而且看他的架势，他极有可能再把话题从商品意识形态转移到高新技术产业业内形成对峙局面究竟是社会的需求还是人类价值追求移位的表现上。

　　章黎却听得津津有味，一手托着下巴，目露崇拜似的看着姚季，要不是十分钟前她当着姚季的面给我发了条告白短信，我真以为她很欣赏姚季。

　　然而可怜的姚季对此一无所知。
　　被章黎这么热切地看着，姚季越说越兴奋，颇有要从天亮讲到天黑的架势。

　　为了避免这一惨剧的发生，我偷偷在桌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几秒钟后，对面桌上的某只水果手机震动了一下，随后响起的便是章黎轻柔的嗓音。
　　这嗓音不大，却卓有成效地压制住了滔滔以致不绝的姚季。

　　章黎说：“实在很抱歉，不过我恐怕要先走了。”

　　“走？”姚季大惊失色，翘起手指往桌上一指。
　　“我们东西都只吃了一半呢，比如刚才我们探讨的金针菇都还没下锅呢！”

　　章黎的表情略显为难，于是我安慰地拍拍姚季的肩。

　　“反正你也不用割肾买手机，不一定要吃这些不会被人体消化的东西。再者，我觉得这时候的你更需要展现的是你广阔的胸襟。不是有首歌这么唱的吗？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去吧，去向章女神表现你的爱吧！”

　　我就知道，要治姚季，除学校北门七块钱一份的炸鸡根和他的女神外，还有他引以为傲的胸襟。
　　感谢姚季的胸襟，使得我和章黎能逃离这场饭局，在别处相见。

　　我翻身跃上荒废已久的水渠，而后伸手将章黎拉了上来。
　　见她坐上水渠后不满地扯着沾满泥渍的裤腿，我笑道：“这算是你的女神包袱？”
　　章黎头也没抬：“女为悦己者容，你没听说过吗？”

　　我愣住笑，撑在下巴处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而后道：“上次你带我去了你的秘密基地，作为回报，我也带你来我的秘密基地。”
　　章黎环顾四周：“是吗？这是你的秘密基地？”

　　我说：“是啊，我小时候一挨我妈揍就跑来这里，一躲一下午……”

　　“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那片山崖。”章黎忽然打断我，再看向我时，她已经变回了姚季痴心不改的那个章女神，笑容甜美到无懈可击。

　　“她告诉我，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心情不好的时候，或是心情好的时候，她都会去那里。”她说完，见我没有反应，失望地眨眨眼，“你真没趣，害得我不能继续。”

　　我蜷了蜷手指，接着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进嘴里。

　　“那请女神继续？”

　　章黎笑了。顿了顿，她说：“但自从某个女人出现后，她就不去了。”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指我们身下的这条水渠。

　　“其实这也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章黎的表情一僵，我吐掉被嚼的烂碎的狗尾巴草，再接再厉道，“但自从某个女人出现后，她也不再来了。”

　　我和章黎隔着远远的日光对峙。昏黄的暮光里，我看见她的表情从冷漠到松动，最后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滚出来。

　　废渠里早已停了水，我再也不能听到渠水汩汩留过的轻响，也再不能听到有人戴着草帽站在田垄上提醒我小心水流的声音，也看不到那抹绕着水渠追着我打的身影。
　　昏黄的日头依旧，但在这夜幕即将到来的时刻，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浓浓的凉意。

　　“你知道姚季喜欢你的吧？”
　　我说，“我们心里都有伤，何必叫别人难忘。”

　　我像来时那样跃下水渠，水渠上，章黎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坐着，一如十年前，母亲的模样。
　　或许，她的母亲曾经也是这样，最后却在她的心里竖起了一道厚厚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