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周全》车前横木

5、今昔往昔

　　“……破虏将军顾晏清抗击犬戎，杀敌有功，即日起封为骠骑大将军，赐府邸，享亲王待遇……”
　　明晃晃的金銮大殿一众武将跪拜在地，领旨谢恩。有趣的是，大殿之上的九五之尊分明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而他身后那薄薄的珠帘内，隐约可以看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的身影。
　　下了金銮殿，一众大臣鱼贯而出，各自心中都有了计较。骠骑大将军，又享亲王待遇，自东都开国伊始，从未有武将得此殊荣。顾氏自十年前那场耻辱之战后，在各大门阀世家中早有衰败之相，多少家族想要取而代之。想来现在要从顾清弦这里再度振兴。朝堂之事诡异难辨，可为人臣子的个个都是人精，知道什么风往什么方向吹。
　　“顾将军年轻有为，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一位大臣走到顾晏清身边道喜道。
　　“是啊”众人附和道
　　“他日，我等必定登门拜访”
　　不多会，许多大臣便纷纷围拢过来，道喜的道喜，恭维的恭维。
　　然而，气氛中却透露着一丝尴尬，顾晏清既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也没有表现得受宠若惊，也不是故作清高。他一身朝服站在大臣之中，只是礼貌的一一回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留在嘴角。带着三分疏远，却也让人挑不出过错。
　　宫门外顾晏清的侍从立夏早已急不可耐，自己的主子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累死累活，没喝上口水就又进宫。现在明明都下朝了，其他大臣也陆陆续续出来了，自家主子怎么还不出来，真是平白叫人操心。
　　立夏正想着，忽然看见一个小点从宫里出来。哈，那风姿气度可不就是自己的主子吗。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顾晏清身边，嘴似连珠炮一般“少爷啊，您怎么这么慢啊。咱们现在回京了，可不比在桐城自由。二老爷说了，回来之后您得收收性子，多去各府多走动走动。”没等顾晏清说话，他又道“我知道您不喜欢那些人的嘴脸，说实话立夏也不喜欢。但咱们毕竟三年没回来了，谁知道盛京城成了什么样子。要想站稳脚跟，有些事是少不了的。”一个侍从却敢这么跟顾晏清说话。这让刚才的大臣们颜面何存，让溃败的犬戎人颜面何存。
　　然而顾晏清只是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我跟他们确实说了很多话了。”旋即向前走去。
　　什么？自家主子居然愿意跟其他大臣们修好，自从十年前那事之后，他可是从未见过这少爷对朝政提起半点兴趣。
　　远处顾晏清凉凉的声音又飘过来，染上点戏谑，“哦对了，还有一事。我升官了，自然，你涨工钱了。”
　　立夏又是一愣，自己涨工钱了。这么说，以后出去喝酒可以喝上好酒了，听曲就点流岚姑娘，看舞就点玖歌姑娘，谁让自己有钱呢。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于是，刚才的絮絮叨叨一溜烟的跑到天边。
　　立夏傻里傻气的开怀大笑，跟着少爷果然有肉吃。

　　“父亲，三年了，不肖子顾晏清来看您了。”
　　空荡荡的祠堂中端端正正的跪着一个人影，周围安静极了，仿佛连时间也被冻结了一般。只有风从堂间穿过，发出呜咽的哭声。
　　“守关三年，老呼邪最后还是退回了北方。您生前唯一夙愿便是击退犬戎，如今儿子终于替您完成了心愿，您若泉下有知，便可以安息了。”
　　温凉的声音在阴冷的祠堂中回响，清冷中却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这三年，我一直在调查当年桐城一役，多多少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当年您惨败于老呼邪，桐城因此被屠城，绝非偶然，也绝不是您一人的过错。”
　　“以前您总说我无心征战，无心朝政，难以守护顾氏一门。那时我志不在此，如今，为了查清真相，却终究还是满手献血了。但有所失必有所得，这条路虽然并非我心甘情愿的选择，但我绝不后悔，我的责任我不会逃脱，您放心，顾氏必能再度振兴，您也绝不会枉死。”
　　顾晏清俯下身子，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咚咚的声音在空荡的祠堂中显得格外沉重。他定睛看了看祠台上父亲的牌位，神情复杂。倏而站起身来，像是抛弃了什么似的，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父亲，您一生愚忠，殊不知仅有一颗忠心在朝堂上根本无法立足。拥兵过万，视您为眼中钉的又何止一个两个。如今，我若想为您洗刷冤屈，必不会再如您一般，优柔寡断。
　　穿过走廊，穿过花园，穿过……顾晏清一路急行，离开了顾府。
　　立夏看出了自家少爷心情不好，便将马牵过来，正色道“尉迟将军刚才差人过来，送了个名帖”
　　顾晏清随意的翻了翻帖子，又还给了立夏，深邃的眼中带着戏谑，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玖歌的剑舞吗，这次可巧，能随我去瞧一瞧了。”
　　立夏一听，有些疑惑，不解地瞪着自家主子。
　　顾晏清对着立夏手里的名帖扬了扬下巴，立夏忙忙打开名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
　　“闻兄凯旋而归，为接风洗尘特在府中设宴，剑姬玖歌亦前来助兴……愿与兄欢饮达旦，不醉不归……苏远怀拜上”
　　立夏乐了，玖歌姑娘也受邀了，这宴会去的，值！不过……立夏偷偷拿眼睛瞟了一眼顾晏清，自家主子不是跟玖歌姑娘不太对头吗，怎么还去赴宴。
　　没等他多想，顾晏清便拿过马鞭，翻身上马。夜幕之下，少年将军一身玄袍，衣上的剑纹在柔和的月色下荡漾着银光，少了几分杀伐凌厉，多了几分贵气风流。他微微一笑，只怕又是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