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周全》车前横木

11、相不相信

　　弦月如钩，夜色正浓。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顾晏清策马在前，早已红了眼，怀中的信仿佛如岩浆般滚烫。这是他第一次离真相这么近，却又这么容易失去，他苦苦追寻多年的东西，绝对不容有失。

　　玖歌的马已是离弦之箭，可还是被前面策马的那个黑影甩下了一大截。她咬了咬牙，又狠狠地甩了甩马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急迫的顾晏清，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容她有一丝懈怠。
　　来时沿途几处打斗，横着好几个王爷探子的尸体，太后如此大的手笔，几乎把清音寺的信息全都封锁了。难怪她之前没得到任何风声。玖歌抬头看了看夜色遮掩下的南山，清音寺的塔顶已是若隐若现。快了，就快到了。可她心中却越发不安。

　　傍晚时分，顾晏清收到一封惠敬大师的信。这惠敬大师成名已久，常年在清音寺开坛讲经，早已不问红尘。忽然一纸书信，倒叫人摸不着头脑。

　　“一期一会。”顾晏清翻弄着这只有四个字的书信，随意道“难得一面，世当珍惜。我这俗人何时有与惠敬大师品茶论道的交情了？”

　　顾晏清与清音寺的惠敬大师素未谋面，这封信只写一期一会，亦是云里雾里。清音寺，一期一会，玖歌心下一惊，莫不是那和尚出了什么事……竟借了惠敬大师的手，这绝非小事。

　　“将军，请即刻前往南山。”玖歌正色道。

　　“怎么，你喜欢佛经？”顾晏清摇了摇手中的信，凑近玖歌半开玩笑道。

　　“这封信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南山有您的一位故人，昔日桐城一役，他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一直隐匿在清音寺中。前些时候，摄政王意外得知他的身份，曾下令多加保护以防不测。现在看来，情况有变。”

　　“既然知道是我的故人，告诉了我，还能卖摄政王一个人情，怎么这么长时间，你也未曾与我来说？”顾晏清敛起嘴边的笑意，语气温和，却并不打算相信。

　　“您迟迟不愿表明态度，自然不愿受摄政王左右。既然知我是摄政王的人，即便玖歌说了，您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吧。本来想等您亲手查出此人，现在恐怕等不及了。”

　　顾晏清并不答话，仍是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把玖歌的话当真。只是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显露出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玖歌见顾晏清转身要走，心中大急，一把拉住他宽大的衣袖。“顾晏清，信我一次。”玖歌一个箭步走到顾晏清面前，郑重道“相信我。绝没有其他意思。”这一次，她绝不能任由顾晏清走开。她知道，若是他不信，转身之后或许就是一辈子的悔。

　　顾晏清还是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少女皱紧了眉头，漆黑的眸子全是急切，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决绝的封死了他的路。眼前人是摄政王的人，他顾晏清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想在这场纷争中受制于人。今日他若去了，便是承了摄政王的恩，他日朝堂之上自然就站在了摄政王一边。若是不去，那个人或许真的知道什么……他该相信眼前狡黠的少女吗？

　　他赌不起。

　　顾晏清轻轻拍了拍玖歌拉紧自己的手“就信你这一次。”已经下定了决心，顾晏清收好信，大步走了出去，再没有半点犹豫。他既然说要交付信任，便会将所有的怀疑统统抛弃。这份相信，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小心翼翼。他，不是想要相信摄政王的密探玖歌，只是想要相信眼前这个眼里全是急迫的少女，相信那个火一样将剑钉进桃花树的剑姬玖歌。“玖歌，穿好夜行服，我们即刻出发。”

　　“立夏，备马。”

　　顾晏清骑马行至半山腰，便只与玖歌偷偷潜上山。太后在山上恐怕已部了密探，他们不宜打草惊蛇。以雷霆之势拔除了摄政王的探子，太后是下定决心要和赵修聿撕破脸面。即便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将那个人牢牢控制住，顾晏清要是再想不通其中关节便是傻子了。此人，太后定知道他能左右自己的态度，而自己的态度，又与当年桐城之事密切相关。如此急迫想要除掉他，看来当年之事太后逃不了干系。

　　顾晏清和玖歌，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是训练有素的暗探，一路小心潜进清音寺中，确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跟着我，我知道他住在哪个小院。”玖歌侧过脸悄声对着顾晏清耳边说道，她第一次与他凑得这么近，眼前如刀刻般的面庞，薄薄的嘴唇，如星辰深邃的眼眸，紧皱的眉头，一瞬间让她有些失神。

　　“嗯。”耳畔的一句话，带动发丝来回拨动，痒痒的，一下子点红了顾晏清的耳朵。

　　两个人伏在房顶，几乎贴在一起，玖歌侧过脸，几乎可以碰到顾晏清的鼻尖，数清他的睫毛，听到他的心跳。风拂动着，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如此暧昧的姿势，两个人却都再没有心情放在上面了。

　　又是几个纵身，两人终于翻进了小院。只见两个僧人坐在院中，烹着茶，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个神色悲悯，面生佛相，赫然便是惠敬大师。另一个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一身僧袍也遮不住通神的杀伐之气。若不是这一身打扮，倒像极了山寨的土匪。

　　两人听到动静齐齐回头。惠敬看到来人，微微一笑“顾施主，果然机敏。”而另一个僧人，看到顾晏清，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几欲痛哭。

　　玖歌看到那个人完好无损，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着众人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