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声》文盲书生

5、回

　　“对了，沈浔不知道影军，你们为什么不称呼他‘将军’？”顾本桓叫住要溜的梦西。
　　“沈先生他不让叫。”梦西只好回过头来，说：“万华给你立碑时他都给拦了。”
　　顾本桓一挑眉，说：“他拦得住？”
　　梦西一笑：“那哪能啊，万华怎么可能让他拦下了呢，还是立了。”
　　顾本桓“哦”了一声，说：“那得找个好日子参观参观去。”
　　“……”
　　“行了，你走吧。”
　　梦西一个立正，走了。
　　顾本桓一个下午，把整个伍卫军基地转了一个遍，可惜被梦西的话搅得心不在焉的，看了一顿估计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回到办公室去时，正好碰到了刚刚回来的沈浔。
　　沈浔看见他，总是条件反射地紧张，他微微低下头，向顾本桓走去。
　　这时候大堂里空无一人，沈浔走过来，低着头，垂着眼帘，半咬着嘴唇。
　　顾本桓一愣，这才是他。
　　沈浔抠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他抬起头，他的右手拉向顾本桓的左手，说：“对不起，我当时……我，对不起，你，你别生气。”
　　顾本桓突然间感觉心里不堵了，心情还有些愉快的感觉。
　　他笑了，温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生气了？”
　　沈浔笑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回来么？”
　　“啊？”顾本桓愣了一下，然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啊，回。”
　　“嗯”，沈浔笑了一下，说：“当初你走的时候让我替你的位子，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可以做回我的军事顾问了。”
　　“嗯，两天后，全级会议，我和你一起去。”顾本桓拉了一下沈浔的手，往办公室走去。
　　沈浔在后面跟着，说：“额，我是不是就不用……”
　　顾本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和我，明白么？”
　　沈浔只好讪讪的点点头。
　　沈浔走着，总感觉顾本桓对他的态度夹杂着些许不耐烦的感觉。
　　顾本桓自然是放下心来了，但心也不敢放得太实，太放心了，容易碎。

　　桑罗德茨府
　　黎珠正扶着卧室的方桌，一点一点地挪着自己的步子，照样放着唱片。
　　里妈妈从外面端着水进来，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水杯过去扶黎珠，说：“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万一摔了……”
　　“没事儿，里妈妈，该练练了。”黎珠笑着拍了拍里溏的手背，把说抽了出来，“不用管我了，里妈妈，你不是还要给爷爷捶背么？”
　　“那小姐你……”
　　“我真没事的。”
　　“那……好吧。”里妈妈推门走了出去。
　　里溏在黎元·埃德蒙加的房间里给他揉着肩，时不时地和老先生说几句话。
　　黎珠已经走出了屋外，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从黎家的府中向外看正好可以看到快要降到地平线下的太阳。因为下着雪，今天看不见太阳，天色比平时暗得早了些。
　　黎珠的屋子和黎元的屋子之间只隔了一个拐角的走廊。
　　黎元喜欢阳光，所以他的窗户正对着南方，窗户开得很大。
　　黎元的屋里开了暗灯，淡蓝色的窗帘上映出里溏给他揉肩的影子。
　　这一波老人用不惯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所以只好苦了家里的保姆了。
　　老保姆正在和黎元说着话，黎珠在他们的话语中挪动着步子。
　　“这已经是第十二年了，小姐今天有说起顾本桓那孩子了。小姐对小桓的感情真的很深……今天说的时候，小姐的眼眶还红了。”里妈妈说着。
　　黎珠脸微微向□□，耳朵正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的眼睛向那方看去，微微歪了头，脸上毫无表情。
　　“啊，毕竟是有血缘的，小桓那孩子，……真是可惜了。”黎老元帅摇了摇头。
　　黎珠看了看那边的窗户，转过头来，嘴角向上挑了一下，喃喃说：“血缘？”然后她手背在身后，走进了屋。

　　顾本桓和沈浔一起回了家。
　　顾本桓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和十二年前家里一样的柠檬味。
　　他颇为感慨地四处看了一下，和原来一样。
　　顾本桓插着口袋向他们原来的卧室走去，沈浔在他身后慢慢地绰着。
　　顾本桓刚把手放到门把上，要将门打开，沈浔突然伸手从他身后“唉”了一下。
　　顾本桓转过头来，温柔地看向他，“嗯？”
　　沈浔眨了眨眼睛，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没，没事。”
　　顾本桓冲他淡淡一笑，打开了门。
　　屋里还是十二年前他离开时的模样——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笔记本、床头放着准备明天要穿的制服、扔了一地的纸团、被子掀开的一角……
　　顾本桓挑着眉回头看向沈浔，沈浔正想开口说话，被顾本桓打断，他问：“你每天住哪？”
　　沈浔看着他顿了几秒，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说：“平时睡书房，忙的时候睡办公室，毕竟……”
　　毕竟我不想抹掉你的最后一丝痕迹。
　　顾本桓把他锁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搂着他。
　　沈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还蜷在他和顾本桓的胸口见。
　　沈浔闭上眼睛，把下巴放在顾本桓的肩窝，轻声说：“谢谢……谢谢你，回来了。”
　　“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死也要死在你怀里。”顾本桓说。

　　夜已过半，顾本桓还是毫无睡意。
　　他半靠在床头，转头看向沈浔。
　　沈浔的半张侧脸都被掩在被子里。从侧面看，他的鼻梁高挺，却又不会显得太凌厉；皮肤偏白；闭上眼时，眼睛的弧度会更明显，眼尾向两边伸展，显得眼很长；睁开眼时，有一双琉璃色的眼瞳，，像一坛清澈透明的潭水；睫毛很长，向上打着翘儿。
　　沈浔的睫毛时不时地颤一下，可见他也没睡着。
　　顾本桓左手轻柔地抚摸着沈浔的头发，轻声问到：“睡不着？”
　　见他戳穿，沈浔也不再掩饰，睁开了眼，说：“太久没睡这儿了，不太习惯。”
　　“慢慢就会习惯的。”顾本桓说：“你刚睡书房的时候，习惯么？”
　　沈浔冲他一笑，说：“你还明知故问。”
　　顾本桓用左手把他拢在怀里，轻声说：“心疼你。”
　　沈浔闭上眼睛，他知道顾本桓不是一个喜欢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这次回来，怎么变了呢？
　　他想着，侧过身，搂住顾本桓，手握住顾本桓的右手。
　　沈浔猛的睁开眼，顾本桓的右手为什么这么凉？明明他的左手贴在他的背上，温暖干燥。
　　顾本桓在他握住自己右手的一瞬，有了一丝慌乱的迹象。
　　“你的右手为什么这么凉？”沈浔直截了当地点破。
　　“右手一直在外面。”顾本桓面不改色地说。
　　沈浔一直盯着顾本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顾本桓回视他，略带不安。
　　“哦。”沈浔应了一声，把他的右手填进被子里，盖好。
　　“有些困了，睡吧。”沈浔说着，闭上眼睛。
　　“嗯。”顾本桓左手抽了回来，把他放好，也躺下闭上了眼。
　　顾本桓有些不安，沈浔这么聪明，一点就透的人，真的就这么简单地相信了他这个潦草的谎言？
　　沈浔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才注意到，顾本桓回来后，用手的所有动作，都是用左手。甚至他坐在顾本桓的右边时，顾本桓都是用左手握住的他的手，不嫌麻烦么？
　　二人皆彻夜未眠。

　　十二月十六日
　　顾本桓起得格外的早。
　　他穿好了与他分别十二年之久的白色制服，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沈浔从背后环住他，歪头看向镜子里顾本桓那张脸。
　　别说，他长得还真是好看——和沈浔一样白嫩的皮肤；一双黑色眼瞳的桃花眼，眼角向内弯，眼角向下垂；嘴唇很薄，有些苍白，还有一颗虎牙。
　　无论是眼睛还是虎牙，都是爱笑的标志，而顾本桓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整天挂着一张黑脸，面无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好接触一样。
　　沈浔笑了笑，轻声说：“真好看。”
　　“怎么起这么早。”顾本桓微微侧头，问。
　　沈浔撅了撅嘴唇，说：“你知道早，还起这么早。”
　　顾本桓一笑，转过身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是心疼你。”沈浔说。
　　顾本桓笑着挑了一下眉，拍了拍沈浔的头，说：“长大了啊。”
　　无论他再怎么面若冰霜，在沈浔的面前还是十分爱笑的。
　　他一笑，原本就有些弯的桃花眼弯得更厉害了，像月牙。一颗虎牙露了出来，嘴角上挑，竟让人看出几分可爱来。
　　沈浔笑着说：“嗯，长大了，可以给我家桓桓养老了。”
　　……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耳语厮磨了好久，直到指环里的定时闹钟响了，才把两人拉回现实中。
　　顾本桓拉着沈浔的手，直接用空间压缩压到了格罗会议大堂外一公里处。
　　沈浔站稳，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本桓，问：“走，走过去？”
　　“是啊，来这么早干什么，走过去，打发打发时间。”
　　不愧是伍卫军全都恐惧的流氓头子，这点路在他脚下算什么，连自己都不放过(Ｔ▽Ｔ)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