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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云起.1 ...


  •   云起,是老先生为他起的法号,出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句。

      那一年城里闹瘟疫,他全家都死绝了,只留下这个襁褓之中的孩子。那时候谁家都是自身难保,没谁愿意帮一把。

      寺里的主持心软,就把他给抱了回去。老先生面上怪他多管闲事,实际上却是极疼这孩子的,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教他读书识字,虽然严厉,却是打心底里为他好。

      他倒是争气,聪慧十分,又勤勤恳恳,做什么的都尤为认真,从来不像师兄弟们一样到处疯闹,只是性子寡淡了些,又不喜言笑,大家大多敬重他,却少不了疏远。除了一个叫玉善的小姑娘,成天跟在他后面转悠。

      这玉善,亦是法号,她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叫沐清韵,后来她亲娘故去,家里的大夫人看不惯她,就找了个由头送去寺里。

      按说这男女有别,不当由他们二人如此接近,但清音寺没有那么多规矩,既还是幼童,便也由他们去了。待成年以后,再严加管束。

      说到底,清音寺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命苦,多是街边流浪,或是家人弃而不顾的。如此,便都是同病相怜,抱团取暖的孩子们,相拥着在这一方天地里长大。似乎捅了多大的篓子也有主持打理,顶多叫老先生痛打一顿,疼上个三两日也就好了倒也真是无忧无虑。

      玉善却不是的,她从小心里就藏着一个秘密,连最最喜欢的云起师兄也没有告诉过。

      她从小就一直反复做一个梦,梦到一场大火好大好大的烟,依稀可以看见清音寺三字,耳边皆是松木被火烧得火旺的兹啦声。

      她往前走两步,就看见云起师兄坐在祠堂里哭,哭的好痛好痛。再然后,她就浑身是汗的醒了过来,余惊未了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总是害怕那个梦,她觉得,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坏事情,才会当云起师兄那样稳重的人哭的那么心痛。可每当她想告诉师兄的时候,总是开不了口,最后常常是以她安慰自己说,“梦都是反的”收尾。

      玉善喜欢云起,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偏偏云起就像毫不知道似的,依旧冷冰冰的,不肯轻易展露一抹笑。

      没过多久,主持化斋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小男孩子,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手里紧紧抓着主持的佛珠,微微低着头。

      老先生喊他抬起头,问他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奶声奶气地道了一句,“沈似来,阿娘唤我阿琛。”

      老先生笑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忽然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老先生好久,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就这么盯着许久,忽的就笑了,笑得极甜,甜到了云起心里去,笑眼弯成了月牙儿。

      后来的日子里,老先生常常说沈似来像极了当年的云起,聪颖踏实,甚至更为温和,在师兄弟里人缘极好。

      沈似来在清音寺一天一天地长大,一转眼就是十几年,当年的乖孩子早已长成谦谦君子,才貌俱佳,也从不曾知晓,日日夜夜在自己身畔的师兄,亦等了他十多年,等他长为少年,等他风华绽现,等他来发现,自己藏了十多年的心绪。
      沈似来的字写得极好,也喜欢练字,常常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云起在他旁边的小桌边,看着他,悄悄为他画像,他抄完书,云起便也画完一幅。他床底下的大木箱子里,放的全是他的画像,这些年以来,日日如此。他一点一点看着这个小了自己六岁的师弟,是如何长大,如何变化,如何一点一点夺了他的魂魄十多年。

      突然有一天沈似来带着笑,同他讲今日来寺里祈福的那个男孩子,他听着听着,酸楚一点一点弥漫在心头。他比谁都了解他的小师弟,他此刻的笑容,恰如当年的自己,夜里悄悄起身看沈似来的睡颜,嘴边也是挂着消散不去的笑意。

      再后来,他随主持去化斋,回来的时候,看见沈似来和孟曦在小院里并肩坐着,沈似来低下头为擦药,神情极为专注,手里的动作轻柔极了。
      他的心里揪的发紧,袖口被攥得皱皱巴巴,他就那样在拐角看着他们。直到孟曦离开了,沈似来依旧看了孟曦的背影很久,眼里噙着的温柔骗不了他。

      回屋子的时候,他在院门口撞见了玉善,玉善的眼睛红红的,看见他,捂着嘴跑了。

      他心里狐疑,却也未曾多想,一个孟曦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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