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凰》丝媚

39、第三十九章

　　大喜大悲，大哭大闹后，只剩下疲惫了。
　　柯伫戟给蓝韵盖好被子，擦干净她的脸。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唤她“哦，蓝韵……”
　　韵韵，记得吗？我们初次相遇时，你是一个小哑巴，真有意思。我觉得你很可爱，很有趣。离开上海去了南京后，我还常常惦记你是不是闯祸了，会不会被雷家人赶出来。所以工作告一段落，立即又回上海来找你。没想到雷万钧提出要娶你，我听了心里很不情愿，这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你。
　　可是我有妻子，不能娶你。柳筱雅和我是小时候定的娃娃亲，从小，大人们就告诉我，长大了要娶她为妻。念完书，我想去参军，家里人死活不肯。奶奶大发雷霆拿拐杖打我，可是我铁了心非要去黄埔军校报名。他们拗不过我，最后让步了，提出只要我和筱雅成亲后就放我走。我和筱雅青梅竹马互相了解，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妻子，所以同意了。那年，我19岁，她才17岁。”
　　柯伫戟吻吻蓝韵的手，继续说道：“所以，我只好把你看作妹妹。可是那天，我们在药物的作用下失去理智，结合在一起，把一切都改变了。我要你，我要你！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我打算离婚。
　　我们一起到了福建，住进研究所，那段时间，多温馨多甜蜜。你还记得么？你穿着那件淡紫色的旗袍，真的很美，很漂亮。我这才知道夫妻之间不是只有敬畏和恭顺，而是会笑、会闹、会一起散步、看书、说话。和你在一起，每一句话我都觉得很有意思，哪怕你傻笑或是撅嘴，也能让周围阳光明媚，富有生机。我的生活因为你，变得生动有趣。
　　国军的谍报系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能，他们发现研究所里潜伏着共军的间谍，很快牵出了雷万钧。当他的资料被送上我办公桌时，我惊讶他居然是个地下□□。随后雷万钧出现在研究所附近的集市上，而你在夏天里非要买什么大衣，引起了我的怀疑。直到证实你和他在茶馆偷偷会面。
　　我很难过，难过你帮着雷万钧做事，但我不认为你是他们的人。我当时想，一定是你在雷家借住的那段时间，雷万钧把共产党的那些宣传手段施加在你身上，然后利用你的年幼无知和感恩的心态，诱骗你去偷情报。我不想杀雷万钧，我知道你非常喜欢他，崇拜他，所以不惜用苦肉计弄伤自己，瞒过上司，故意把图纸泄露给你，让你去拿给他。这样，雷万钧就不用缠着你了。
　　我曾经给家里写信，说明我要和筱雅离婚的决心。可是他们回信上说坚决不同意我离婚，你嫁过来只能做小妾。我知道你绝不会答应的，这让我很为难。
　　你怀孕的消息，让我即高兴又紧张。我再也不能拖延时间了，只能带你回老家。我用孩子作要挟，逼他们做出选择。奶奶最后没有办法了，想出一个荒唐的主意，把筱雅藏起来，等你生下孩子后，再和你说出真相。并且，他们去说服筱雅，让她接受这个安排。筱雅性子太柔顺了，她从小接受贤妻良母的教育，对这个荒唐的办法居然欣然接受。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时间紧迫，我只好先带你回家，准备见到筱雅后，再慢慢说服她同意离婚。
　　回到老家，我见到了筱雅。她安安静静的躲在小雅斋，看到我一句怨言也没有，一声责怪也没有。你也见过她，知道她有多美，有多单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把她看做珍贵娇弱的花朵，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唯恐她受到伤害。她自己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守在小雅斋绣花作画，别说战争，就是连吵架是怎么回事，她都没见过。我离家那么多年，在前线枪林弹雨，在后方尔虞我诈。可是她呢，她还是养在玻璃罩下的花朵，毫无心机、与世无争。我一旦打碎这个罩子，她一定会死的。离婚就是休妻，对她这样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闺秀来说，将是人生中最大的羞辱。何况她一直以来都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依赖我，甚至毫无原则的容忍我纳妾的行为。对不起，蓝韵，在筱雅纯真宽容的眼神下，我动摇了。十年来，她一直是我精神上认同的妻子，对她，我已经有太多的愧疚，太多的抱歉，我没有办法向无辜的筱雅开口，所以只能指望你生下孩子，用孩子绑住你的脚。但我不会让你留在柯家做一个卑微的小妾，打算一生下孩子，我们就离开松溪镇，回到部队里。我知道这样做，你还是会不好受，但我会补偿你，决心将来对你加倍的爱护。同样善良的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一定不忍心去伤害筱雅。

　　可是我没想到，雷万钧他们那么快就破译了资料，并发现缺少其中关键的图纸。所以，雷万钧又来了，又来缠着你了。你呢？你傻乎乎的相信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探我，窥视我！我很生气，感到了背叛和羞辱，可还是忍住了。
　　天缘巧合也好，百密一疏也好，小雅斋偶然一次没锁门，你就碰到了筱雅。我很惊慌，缠着你，要你答应一辈子都不离开我。尽管你点头了，可我心里还是没把握。
　　雷万钧拿不到‘萤火’，老羞成怒，竟敢刺杀我。和那些□□激战中，尽管雷万钧化了妆，我还是把他认出来了。战争中，没有仁慈可讲，我杀心顿起，冒险向他靠近，但不料被对方潜伏的阻击手打伤。为了不让奶奶担心，不让你害怕，我去小雅斋敷药包扎。出门的时候，看到你躲在树丛后。那一刻，我就知道小雅斋的秘密守不住了。
　　第二天你尾随我到了小雅斋，我布局的时候心里也很痛苦，但又很好奇你会怎么做，就像是一个赌徒，越是害怕输钱，就越是想知道对手牌的点数。我管不住自己，我太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于是，我把你逼到了抉择的路口。
　　你最后还是让我失望了，你投向了雷万钧的怀抱。这个结果让我嫉妒得发疯！我决定杀死你，杀死所有的地下党。我要在雷万钧得到你之前，亲手毁掉你。
　　你说过我是魔鬼，在我亲眼看到你和雷万钧在一起时候，我就是魔鬼！雷万钧肯那样为你拼命，让我嫉妒，让我发狂，心只有一个念头，折磨死他，再折磨死你，用你们血来平息我的怒火。
　　后来，阿羽和那些奇怪的龙鳞出现了，把我们带到洞窟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雷万钧死了，我和你却活下来，而且还到了未来的世界。如果说到这个世界有什么让我高兴的事情，那么最让我高兴的事就是雷万钧死了。这样说你一定又会生气，又会和我大吵一架。可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共产党，就象我对党国誓死效忠一样，从小接受的政党教育和政策感化深入骨髓，让我们下意识的去遵循各自政党的号召和社会主流是非观。如果不是切身来到这个世界，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了解你，因为，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周遭都是新奇的事物，人们的想法和价值观也和民国时期迥然不同，没有战争了，没有革命了，失去了一切生存的目标，让我感到恐慌彷徨，但好在你一直在我身边，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我，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你还拒绝了李冬对你的示爱，我很欣慰，虽然你一定不会承认，但你我的感情依然存在，这成为我鼓起勇气迈向一个未知社会的起点和依托。
　　我们住在一起，像普通夫妻一样买菜做饭，一起吃饭聊天，贫困的生活中竟然也有许多的乐趣。我相信你一定会重新接受我的。我们的孩子将要降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我一定会给你创造出优渥富足的生活环境。当我满怀希望，准备接受这个时代时，我发现，雷万钧和柳筱雅已经成为我们心头永远的刺。
　　你无法容忍我还记着柳筱雅，我也无法容忍你一口一个万钧哥哥。雷万钧，他虽然死了，他的灵魂还缠着你！所以你那么厌恶我，那么憎恨我们的孩子，几次三番求我放掉你。我难过极了，放纵过，沉沦过，和别的女人上床。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个混蛋。可等我明白过来想回头，你却不要我了。你赶我走，骂我是魔鬼，是刽子手……

　　柯伫戟开始伏在床边哭泣，像孩子一样求告：“韵韵，我不是魔鬼，不是刽子手……如果战争中杀人是一种罪过，那么我的确该下地狱。但神明既然把我带到一个新的世界，那能不能饶恕我前世的罪过？我的人生能不能重新开始？哦，韵韵，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唯一不变的就是我爱你，我自私的爱着你，所以我绝不放手……你起来，起来看看我们的儿子，哪怕是为了雷万钧再和我吵架，骂我、打我，都可以……求求你，起来啊……”

　　柯伫戟埋头痛哭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一波一波的红光开始在房间内涌动。蓝韵的口中吐出一枚殷红如血的圆珠，珠子缓缓转动上升，在空中停留片刻，瞬间化成了一团红雾，轻轻盖住蓝韵的躯体。
　　突然感到蓝韵的手指微微颤动，柯伫戟抬头惊喜的发现蓝韵有了呼吸，脸上也有了点血色，于是急忙叫道：“韵韵，韵韵，是我在叫你，你快看看我啊！”
　　“哦，伫戟。”她犹如蝶须般孱弱的睫毛翕动几下，终于张开眼睛，轻轻的叫他一声。
　　“感谢上苍！”柯伫戟喜极而泣，说：“只要我还爱你，只要我还抓着你的手，你就不能抛下我。”
　　“伫戟。”蓝韵伸手抚摸他的脸，眼神坦荡认真：“我听到了，你一直在叫我，我爱你，所以我也不放手。”
　　红雾好像被蓝韵的身体吸收了，一点一点稀薄。蓝韵的脸色又黯淡下来，她艰难的说道：“快，快，……”
　　柯伫戟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掉入地狱：还以为发生了神迹，原来只是回光返照。命运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残忍？难道自己真的是个魔鬼，余生只配生活在悔恨的无尽地狱里么？
　　他悲切的抱住蓝韵，呜咽道：“韵韵，你想说什么，我和孩子都在这里。”
　　“你，你这个笨蛋，快点送我去医院……”

　　最后大段的柯伫戟内心告白可能有点啰嗦，但我觉得对男主人公心路历程是必要的补充。
谢谢读完全文。没有诸位的支持，我可能在7万字就草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