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问悲》年糕不甜

5、五

　　我以为这些日子青夕不会允许我出去，但是我仍然可以随意出入结界。
　　每日夜里，我都会幻化出分身留在青夕身边，然后本体偷溜出来，借着夜色在镇上潜行。
　　近日来古树上方的雷光越发明显，而青夕竟还像往日里一样与我嬉闹，修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似没有渡劫这样的事。
　　我问起，青夕也只是垂下眼睑，素白的手在我皮毛上抚摸：“雷劫一事，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青夕避而不答，安慰我道：“你只需快乐玩耍便好。”
　　我使尽浑身解数，在青夕怀里撒娇打滚卖萌，硬是再没能从青夕那里抠出一个字。
　　可是这样的青夕，倒让我内心有了一丝不安，他明知，安落镇越来越多的人，是在计划着在他渡劫时给他致命一击。
　　可他仍旧那样的从容，就像是……在等待一场死亡。
　　不！我不能让青夕死。
　　我与青夕朝夕相处近百年，自我有意识以来，青夕便在我身边，完全包容我的骄纵与任性。
　　以至于，我的一切都交由青夕定夺。
　　青夕叫我常日里幻化为猫，我便从不以人形示人。青夕叫我不许踏足禁地，我便离那里远远地。甚至那日……青夕叫我快逃，我明明不放心青夕一人与那位仙君缠斗，还是听话的回了结界等他。
　　我从未想过，若是我失去青夕将会怎样。
　　所以我化了分身，夜夜潜进这安落镇，盗得各色的法宝。
　　自家法器接二连三的失踪，终于在仙门修士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些人间修士开始拉帮结伙的防备。
　　所幸我这几百年来法术没甚荒废，所以无论如何防备，这法器还是照丢不误。
　　这次，我又盗了一把据说是很不凡的扇子，正衔了往回跑。
　　许是琼华着了一身黑衣不甚显眼的缘故，许是我是连着几日睡眠不足，我在房梁上飞快躲避追捕的时候，好死不死一脚踏在了琼华的肚子上。
　　冤家路窄！
　　琼华正躺在房顶上晒月亮，没想到尽然还有意外之喜。
　　我被琼华一把捏住颈间皮肉，提在半空动弹不得。
　　他将我口中的扇子取过来，笑得戏谑：“我道是谁，这镇中丢失的宝物，是小猫儿你偷得罢。”
　　我伸出利爪企图挣脱，再不济，也要挠他一爪子。
　　可惜琼华早有防备，将手提的更远了。
　　“呀呀呀，小猫儿不要这么凶嘛，我皮糙肉厚弄坏了小猫儿你的爪子就不好了。”
　　我气结，这几百年来，青夕都是纵着我的性子，任我如何耍赖都一概纵着。何时有被人提在半空无能为力的时候？而且提我的那个人还带着一脸贱兮兮的笑跟我说风凉话。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专门来找我的不痛快。”我伸出爪子挣扎两下，“你快给我放开，小心……小心我叫青夕来收拾你。”
　　“青夕？你是说那个树妖？”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结界的方向，“那树妖是要历劫了吧。”
　　琼华松开捏着我皮肉的手，又躺回去：“这次的劫怕是不似上次那般幸运了。”
　　我得到解脱，拼了命的往回跑，却撞上一层该死的结界，头晕眼花地爬起来：“耍我很好玩吗？”
　　琼花换了个侧卧的姿势，拿了扇子在指尖把玩，语气漫不经心：“着急回去做什么，那树妖若是渡了劫，便是飞升成仙，若是渡不了，那就是羽化消散，终究还不都是离你而去？”
　　是的，无论结果怎样，青夕总归是要离我而去。
　　他一语道出我从来不敢想过的事实。
　　“那又怎样？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跟着我怎样？”
　　“我带你上天，若是那树妖真的飞升成仙，你也可在天上时时见到他，若那树妖渡不了，你跟着我，也免得被人间的道士收了去。”他支起身子看着我，语气诱惑。
　　那漆黑的眼瞳里仿佛闪着某种奇异的光，让我一时间受了蛊惑。
　　“树妖你妹呀树妖，他叫青夕，青夕！”
　　“好吧，是青夕。”琼华有些无奈，“那么，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天上去？”
　　“我……我才不去。”就算青夕离去，我也不愿离开这片我自出世以来便生活的地方，去那个冰冷的天庭。
　　琼华对我的回答好似意料之中，眯眼看向远方：“看，他来接你了。”
　　我顺着琼华的目光看去，青夕披着夜色走近，怀中抱着我熟睡的分身，只一挥手，困住我的屏障便尽数消散。
　　我和分身双双化作两团黑雾，融到一起，再渐渐幻化成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女。
　　我“嗷”地一声，飞快扑向青夕。
　　青夕对我的投怀送报很满意，不问原因，没有责备，对我说道：“走吧”
　　然后十分淡定地带着我离去了。
　　看青夕这表现，好像他已料定琼华不会追来。
　　可事实上，琼华的确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目送我们走远。
　　我偷偷回过头去看他，他身后是起起伏伏的尖顶瓦房，站在那里，无悲无喜的样子，身处红尘，却不似在这红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