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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八章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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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刻的功夫,杨青芳便对赵青娘道:“打听着了,那人名叫文弼,说是广东人士,然我听他口音,实是不像,倒有些辽东腔。”
赵青娘道:“文弼?可就是写《采桑子》的那位?”“正是。”“既是如此,我倒更想会会了。”
文弼一进屋,便对赵青娘道:“久闻姑娘芳名,今能一睹芳容,实是荣幸之至。”赵青娘淡淡地道:“公子今日在座间甚有不耐之色,可是妾身抚琴拙技,扰了公子清听?”
文弼道:“自然不是。姑娘之琴艺卓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文弼纵才疏学浅,不懂欣赏,也难免为之震撼。只是,在下闻姑娘的琴音中似有无限哀伤之意,不免牵动了在下的愁绪,是以神情愁苦。”
“哦?”赵青娘问道:“我看过你写的《采桑子》你的伤心愁绪,可是因为亡国?”
文弼瞬间神情一凛,道:“姑娘看完在下的词,不知有何感受?”赵青娘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既伤亡国,又在此流连烟花,公子果然好兴致。”
文弼蓦地一下握紧了双拳,他肤色白皙,兼又身量不高,然而双手却骨骼粗大,此刻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这双非同寻常的手更是引起了赵青娘的注意。
文弼瞬间冷静了下来,微笑道:“久闻姑娘颇有才名,姑娘既然看过在下的词,不若和词一首如何?”
赵青娘略一沉吟,随后口占道:“无限伤心夕照中,故国凄凉,剩粉余红。金沟御水日西东。昨岁陈宫,今岁隋宫。往事思量一饷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长条短叶翠濛濛。才过西风,又过东风。[引用自夏完淳《一剪梅·柳》。]
文弼道:“姑娘果然好文采,好一个‘才过西风,又过东风’。难得姑娘身在烟花之中,尚思家国天下大计。”
赵青娘嗤道:“我一个青楼女子,懂甚么天下大计。唐朝有位大诗人杨炯说的好,‘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可叹如今国破山河碎,你们这些文人士子,不是结党营私,空谈误国,就是沉迷声色,坐以待毙。你们这些大男人都不思复国,我又何必操这劳什子的心?”
文弼道:“姑娘这话未免也过了。自甲申国难[甲申国难是指崇祯十七年前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起兵推翻明王朝与满清入关战争时的一系列事变。因该年为甲申年,故称为“甲申国难”。]以来,无数文人士子为国殒难,在下有一忘年一交,便是在起兵抗清失败后,投水殉国了。这位瑗公[夏允彝之号。]先生是几社[明末文社组织。主要成员有陈子龙、夏允彝、徐乎远、何刚等人。他们宣扬“绝学有再兴之几,而得知几神之义“(杜春登《社事始末》),故名“几社“。]领袖,在文坛颇负盛名。”
赵青娘惊道:“啊,允彝先生殉国了?”文弼道:“怎么?姑娘也认识他?”赵青娘道:“我在杭州之时,曾与先生有过几面之缘。允彝先生既已生殉,不知子龙先生何如?”
文弼道:“我也是听人说起,他与允彝先生共同举兵,兵败后,子龙先生没同允彝先生一样,生殉大明朝,而是决定暂避锋芒,保存实力,以图再战。”
赵青娘点点头道:“允彝先生固以壮烈成全了他的忠孝之名,然子龙先生所图却更为长远。”
文弼道:“想不到姑娘身在青楼之中,倒是颇有远见。”赵青娘心想,这个文弼可当真不会说话,青楼女子虽时常自嘲自己身份微贱,却是最忌旁人提及此事。可这个文弼张口一个青楼,闭口一个烟花,仿佛生怕赵青娘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赵青娘因此皱了皱眉,转念又想,杨青芳说他是个生客,或许这倒是说明,他真不是个常年流连烟花之人,因此才会屡次犯忌。一念至此,赵青娘非但不再讨厌他,反倒对其生出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