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悲歌——汉服的最后二十年》杨天心

117、第二十六章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4)

　　文弼再次找到英秀儿时，她依旧坐在河边浣衣，文弼开门见山地道：“嫂夫人，文弼有一事相告，还望嫂夫人莫要见怪。”英秀儿抬起头道：“甚么事？”
　　文弼娓娓道来：“上回文弼说的，这武夷山上的木姑娘和洪姑娘，事实上都并非当家的心头至爱。”“哦？”“不错，这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可我们这位当家的，却为一名娼家所迷，乃至身陷其中，神魂颠倒，不能自拔。”“哦，有这等事？”
　　文弼佯作哀叹状：“若是寻常女子倒还罢了，可那人出身娼门，有的是魅惑人的手段。当家的如今为她所惑，你若非要在此刻强他，反倒不美。那不如嫂夫人先回乡去，待文弼劝说他收了色心，回归正道，到时再请嫂夫人前来，如何？”
　　谁料英秀儿“啪”地将手中的衣物一扔，站起身来，对文弼正色道：“文军师，既然你叫我一声嫂夫人，那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就说一句做嫂子该说的话。”文弼一时间不免惶恐，说道：“但说便是。”
　　英秀儿道：“他被一个妓女迷惑，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罢？”文弼道：“是有……有些时日了。”英秀儿质问道：“那你身为军师，早知此事，为何迟迟不劝阻他？非要等到我来了才劝？”
　　“这……这……”文弼没想到这一介村妇，口舌竟如此厉害，一时间倒教自己乱了方寸：“嫂夫人息怒，不是在下不想劝，实在是那娼妇手段太高。”
　　“手段高？她如今人在哪里？我倒是想会会她，看看她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文弼道：“她如今人不在此地。”“那倒是正好。丈夫流连烟花，我这个做妻子的也有责任。如今正巧她不在，我正好利用这个空当儿劝他一劝。”
　　文弼没想到自己竟弄巧成拙，早在心里头扇了自己无数个耳光，心想自己不提此事还好，说不定这英秀儿在此待烦了便回去了，这下她倒是有了借口，更是不走了。
　　英秀儿坐了下来，问文弼道：“你说那个妖精，一定很妖艳罢？”事已至此，文弼索性把心一横，心想不如将赵青娘吹上了天，教她知难而退便了。
　　文弼道：“岂止是妖艳，简直就是美若天仙。不怕嫂夫人笑话，文弼此生也算是阅女无数，可见了此女，依然是惊如天人。”
　　英秀儿强笑道：“哦，怪不得。”文弼又道：“你若以为，她是单凭美色迷惑人，那便错了。”“哦？她还有甚么本事？”“此女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歌技舞艺，俱是绝佳，端得是一歌惊天人，一舞动四方。”
　　“就是这些？”“还有。”“还有？”“嗯，”文弼搜肠刮肚地道：“还有，此女才学也是过人，惭愧地说，此女之才学，不在在下之下。最关键的是，此女心机深沉，精于算计，在下屡屡着了她的道。是以也难怪当家的被她骗入彀中了。”
　　英秀儿却沉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我小时候在家，我爹常常跟我说，这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这男人要求女子无才，却又嫌弃家中的妻子没有才艺，而是迷恋青楼女子的才艺。这女人，究竟该如何做才是呢？”
　　文弼闻言，不禁为她所感，心中涌起了一丝同情，因而劝解她道：“嫂夫人也不必太伤心了，这青楼中的女子，虽然年轻的时候身周有无数的追求者，被男人似蜂蝶逐花丛一般围绕，其中当红者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她们一旦年老色衰，红颜不再，她们不是孤独终老，晚景凄凉；便是被迫嫁与人为妾，忍气吞声，以求得一隅容身之地。而像嫂夫人这等良家女子便不同了。虽说年轻时不得不容忍丈夫的三妻四妾、流连烟花，但到老时，自然是儿孙绕膝，丈夫敬重，妾室服侍，安享晚年。”
　　但见英秀儿一拍膝盖，说道：“文军师，你真不愧是军师，说得太有道理了！我咋就想不透这个道理呢？军师，你说得对，像我们这种女人，晚年的福分全系在儿孙身上，所以我还得抓紧生孩子！”
　　文弼在内心早已扇了自己几十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