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悲歌——汉服的最后二十年》杨天心

104、第二十三章 鞠躬尽瘁固常事，原教一涌歼豺狼（3）

　　崇安一战远比赵青娘想象的要惨烈得多，但好在满洲军主力已由博洛带回北京，福建清军兵力空虚，加之鲁王的义军在福建各地起义反清，清军兵力被分散，是以在付出了极大代价之后，崇安终究还是被光复了。
　　收整残兵归来的丈云龙一句话也没有说，众人皆是默默无言。
　　赵青娘本拟在自己房中坐上一整夜，却终究还是起身，前去找到丈云龙。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哐当”一声丢在了丈云龙跟前。
　　丈云龙抬起头，用问询的眼光盯着赵青娘。赵青娘道：“今日之事由我而起，你若心怀怨忿，不妨用它杀了我，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丈云龙嗤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搞这些劳什子，有意思么？”赵青娘道：“我不是故意装腔作势，其实……我不过是枚棋子，我的使命完成了，便也没有用了。杀了我，也能给活着的弟兄一个交待。只不过……”“只不过甚么？”“只不过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去投鲁王。崇安光复了，鲁王一定会对你们论功行赏的。”
　　丈云龙忽然暴怒道：“鲁王到底给你吃了甚么迷魂药，教你这么为他卖命！”赵青娘默然不语。丈云龙幽幽地道：“我只是忘不了鲁四死的时候模样。我们上来就被清军冲散了。我和四儿两个人，几十个清军围着我们。别看这些鞑子兵合起伙来挺厉害，论单打独斗，别说我了，连四儿也能一个打他们三个。我们俩一路且战且走，慢慢地弟兄们都汇拢了过来。可那些鞑子兵就如同蝗虫一般，越打越多，而我们的人却越打越少。眼看我们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四儿突然跟我说：‘当家的，不如咱们把他们引到九龙窠里去罢，只要咱们给他们带到那里头，再在峡谷两侧来个左右夹击，保准能一下把他们都干掉。’”
　　“我一想是这么个道理，鞑子再厉害，却不及我们对地形熟悉。我们一路把鞑子往九龙窠的方向引，可那鞑子兵也不傻，眼见大峡谷快到了，说甚么也不往里走了。”
　　后面的事赵青娘是知道的，鲁四为了将清军引入九龙窠，亲自带了一小队人马，引诱清军追击入大峡谷。清军将鲁四等人团团围住，企图围点打援，进而全歼丈云龙的人马。然而熟知地形的丈云龙等人自一处人力看似不可能攀爬而上的危峰上从天而降，反包围了清军。
　　清军见状，已知己方插翅难逃，于是一怒之下将已是瓮中之鳖的鲁四等人处死。
　　与其说是处死，倒不如说是虐杀。鲁四等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十处刀伤或枪伤。清军用枪尖刺穿了他们的眼睛，挑掉了他们的耳朵，用刀剁碎了他们的四肢，捣烂了他们的内脏。
　　丈云龙道：“等我们把鲁四救下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我抱住了他，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我，跟我说……说……”从不在人前示弱的丈云龙似是哽咽了一下，复又道：“他说，‘当家的，我好害怕，我好怕死。’我使劲抱着他，跟他说，你他娘给我撑住，我不会教你死的，你不会死的。可他摇了摇头。我抱着他哭了，对，我他娘的居然哭了。他看着我哭，跟我说：‘当家的，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把鞑子……赶回关外去……’。”
　　丈云龙眼神中的哀伤逐渐变为凌厉，他猛一击案道：“这他娘的都是你跟那姓文的狗屁军师干的好事！”
　　赵青娘神色如常，点点头道：“没错，是我们干的。不过，既然你决定投奔鲁王，那么这件事就应完全由我来负责，与文军师无关。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你和你的兄弟们一个交代。”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好像她从未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