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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章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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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闻讯的百姓逃出北京,李掌柜一家即在此列。张玉乔随之踏上了逃难之路。谁想兵荒马乱,走了不到五里地,张玉乔即与李掌柜一家失散,遍寻不到。张玉乔毕竟是一介少女,在这样的情形下独自一人,未免有些慌乱。她四处拦住过路的路人询问是否看到过李掌柜及其家人:“哎,这位大婶,请问您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身旁有一位跟您年纪差不多的大婶,还有……”张玉乔话还没问完,那妇女便摆了摆手,匆忙赶路去了。
张玉乔并不甘心,又拦住了一名路人:“这位大叔,您看到……哎,您是……虞叔父?”
那人被问得一愣,对着张玉乔上下观瞧。张玉乔激动道:“虞叔父,我是乔儿啊,张玉乔。”张玉乔幼时便喜作男装,此时倒不难辨认,那人立时认出了张玉乔,同样激动不已,道:“乔儿,你怎地在这里?”
原来此人便是张玉乔幼时乡里的邻居,裁缝虞克农。张玉乔叹了口气,便将其父战死,族人将她许配给张焜言,而后被休岀府,随李掌柜来到北京等事宜一一讲说了。虞克农听罢后,叹息道:“可怜你这孩子了。”
张玉乔道:“虞叔父,你又是如何来到京城的呢?”虞克农长吁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若我们边走边说罢。”
虞克农与张玉乔结伴同行,虞克农对张玉乔缓缓道来:“我家姓虞,这本是我曾祖母之姓,吾家曾祖母姓虞讳忆裳,因是家中独女,成婚时便招了婿来,因此吾家世世代代都姓虞。吾曾祖母之父母,即吾高祖父母,名讳为兴国公虞谏衔与昭仪施芄兰。”
张玉乔惊道:“施芄兰!我听说过她,她可咱们大明王朝不世出的奇女子呢。听说……嘉靖爷……就是她的……[ 本人所写《衣官·芄兰传》中,女主角施芄兰为嘉靖皇帝生母,正德朝大太监刘瑾为其堂兄,亦为施姓,后改名刘瑾。]”虞克农神秘地一笑,道:“宫闱秘事,不可妄议。高祖父母当初在清凉山殒命,遍寻尸骨不见,嘉靖爷便下令在清凉山普寿寺旁为他二人修了衣冠陵寝,并敕建圣母寺以为祭奠。”
张玉乔明白,虞克农如此说,那便是承认那桩宫闱传闻了。虞克农又道:“谁料这群闯贼手下的逆匪一路烧杀抢掠,竟……竟将兴国公夫妇的陵寝掘了!”祖坟被掘,可谓奇耻大辱,虞克农说到此,悲愤不已:“此事出了之后,吾家商议誓要报此大仇,然吾家时代以裁缝制衣为生,并非武人,若想手刃仇雠,非非常之法不可得之。”
“吾家兄弟皆有妻小,唯我孤身一人,我便请缨,一路跟随闯贼,伺机接近于他。及至他进了北京,坐在了紫禁城的龙椅上,我的机会终于来了。这闯贼也是有趣,不好食不贪色,却偏爱两样东西,一是戏曲,二,便是衣装了。他一进宫,便召集了天下最有名的戏子与裁缝入宫,我便在此列。因我裁衣技艺出众,没过几日,便得以面见闯贼,日日随侍左右,深得宠幸。”
张玉乔知虞克农所言非虚,她过去便觉虞克农裁衣之技巧夺天工,绝非寻常民间裁缝所能及,如今他既自称是施芄兰的后人,那便也不足为奇了。
虞克农道:“一来闯贼警觉性极高,我又未练过武,一时间难以得手。二来,单单戕了他性命,也算不得大仇得报。这闯贼逼死先帝,覆了我大明王朝,我当教他也尝尝亡国的滋味。”张玉乔心道,这虞克农不愧是名门之后,行事想法果然非同常人。
虞克农续道:“我知吴三桂将军尚在关外,这也是我大明朝复国唯一的希望,便挑唆闯贼囚了吴将军的老父,吾知此举不义,然当时闯贼欲与吴三桂议和,吾也别无他法。后又派人传信至关外,备言刘宗敏那厮在京城对大明旧吏追赃索饷之酷刑。说来那群软骨之辈也是合当承受,身为人臣,不能忠心事君,以死殉国,倒把那城门对着闯贼大开,真真可恶之极!”
张玉乔心道,若嘉靖爷生父母为兴国公夫妇,那么事实上,大明皇族与江山,便早就姓了虞,这虞克农与明帝,更是嫡亲骨血,怪不得他如此恼恨。
虞克农并不知张玉乔心中所想,兀自言道:“父亲被囚之事传到吴三桂耳中,他自是怒不可遏,兼之索饷之事令降臣胆寒,这便坚定了吴三桂讨逆的决心。”虞克农话锋一转道:“可谁知,满清鞑子野心不小,吴三桂这一起兵,就这中了鞑虏的下怀。吴三桂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一借兵,便再也还不回去了。而今,这大顺是亡了,可我大明……何日方能复国呢?”说到此,虞克农悲从中来,涕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