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神魔——混沌卷》青峰草

103、紫菀

　　三人穿过杂草蔓延的道路，通向那间屋子的是旋转的回廊，一层一层的台阶，荒废了许久，每上一个台阶总也感觉摇摇欲坠，回廊下是漆黑的水面，一点波澜也没有。
　　“这还算路吗？”
　　小云向前一步，蹦蹦跳跳几下就到了前面。
　　他不知道这回廊有没有支柱，总感觉像是吊在空中一样，他觉得自己得探探路，毕竟他身后相随的是两个需要他照顾的人，不可马虎。
　　“小云！”
　　“过远哥，我知道啦！”
　　说完他又蹦蹦跳跳返回，牵着槐的衣袖慢慢地一同向上而去。
　　离那间屋子越近，台阶之上的青焰纹越发明显，幽幽地照亮了夜路。
　　这时向下看去，随着青焰越来越模糊，他们走过的台阶看起来只是到半空，开始的路消失在夜色中。
　　迈上最后的一个台阶，屋子就在眼前，可眼前出现的只是一个平面，上有幽幽青焰跃动。
　　眼看着小云就要用手去碰触，槐拉住他伸出的那只手。
　　“别！”
　　过远抬起手又要去碰。
　　手触到那些看起来活着的青焰，并未有任何不适。
　　“走吧！”
　　过远抓住槐的另一只衣袖，三人同步迈入屋子。
　　屋子里与外面不一样，空旷，墙壁全部都是明镜。
　　“远哥哥，槐哥哥，你看，有好多我们！”
　　过远并不在意，槐将斗篷拉了拉，不去看墙壁。
　　隔着赤焰的幔子，里面有人，有声音。
　　小云被吸引，拉着槐走向前去。
　　撩开幔子的刹那，他们看到一个身着青焰纹衣裳的美丽女子减去了还剩下的唯一一缕长发，瞬间她就变得满脸皱纹，手上的皮软趴趴的裹着细瘦的指骨。
　　那人没有理会无礼的他们，她一束一束地整理好自己剪下的长发，拿起手边的一个盒子，将发束绑好，放进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在旁边的桌案上。
　　而那里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多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只是看起来都有些旧了。
　　小云压抑不住内心的疑问，还是脱口而出：“那些都是你的头发？”
　　“是的！”
　　那人回过头来，虽然面貌改变了但是她的声音却没有变。
　　“为什么要剪掉呢？女子长发很好看！”
　　“小云！”
　　过远下意识的想要提醒小云，却又不知怎么说！
　　那个人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小云的话很有意思，她是活过太多年的凡人，所见所遇让她知晓人们的眼睛能够注视的究竟是什么，无论怎样，都不是现在的她。
　　“我从不喜照镜子，好看与否没什么可在意的！”
　　“那…你知道自己的样子吗？”
　　“知道！”
　　“我没看错吧？减掉头发你才变老…成现在这样！”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那为什么？”
　　那人反倒好奇了，从来来此的人都是为了他们自己来的，才不会在意她怎样。
　　而他这样的人，她可还能为了自己的一个执念让他丧失年轻的生命。
　　“我在等一人！”
　　“你和槐哥哥一样呢！你看看他为了找人都破破烂烂…都这样了…”
　　小云身边虽然隔着槐，但是
　　还是感觉到了来自过远幽幽的压力。
　　她在说自己在等一人时，那个站在中间的人抬起了头，虽然有宽大的斗篷遮盖着，她还是看到了那人的脸，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子战栗，但是由于他无畏而坚定的眼神与清淡的笑意，她放松下来，反倒觉得自己的失礼。
　　“请坐吧！”
　　她行动迅速，一瞬就已经端来了茶点，备好了茶。
　　四人皆已坐定，小云忙着品尝点心，一边吃一边说好。
　　“想必你们所求是为这位槐公子了！”
　　“是是！”
　　小云边吃边答话，过远将自己手边的点心也让给他。
　　“我是帝天，你们的要求我已收到，但是抱歉，我无法全部做到…”
　　她很诚恳的告诉对方，自己能力不足。
　　“无碍！”
　　槐本来也并不在意，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不太行了，他的乐器只会显现一根弦了，他的记忆里铭刻着“怡怀”之名的乐器并不是如此的样子。
　　“我便先帮你挽起头发吧！”
　　“太长了麻烦，如果可以请劳烦你替我剪了吧！”
　　“你的发不可剪，你一身唯一没有受损的便是你的发吧！”
　　“说的是，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过远觉得可能她知晓一点什么，连忙问道：“姑娘可知为什么，槐的伤可能医？”
　　“为此，你能付出多少？”
　　虽然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是还不知对方的条件是什么，过远心里清楚，有些事他是绝对不能涉足的。
　　正当他想要询问需要付出什么时，槐开口了。
　　“一应代价我来偿还，但是仅限于我所愿意做的事，否则便罢，也无须你多费心了！”
　　过远和小云听他这么说心里过不去，不约而同地说出：“我愿意…”
　　“怎么？就这么愿意舍弃自身么！”
　　她心里莫名的有一股气，好似见不得他们这么自然就能够舍弃，一点都不似之前找上她的人。
　　而她，好死不死，以他人之命才苟活至今。等着一个根本没有结果的梦，随着每几十年减掉一次头发，她都不知自己的存在是真是假。
　　她是因梦而活，还是活在梦里，她已不明白。
　　她神情呆滞，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帝天…姑娘…”
　　小云看她不对劲，拉了拉她的袖口唤她。
　　她转头看他一眼，手中熟练地将槐的长发编好绑住，遮着眼的那一缕发她松松地编入，依旧遮着那只眼。
　　“我，还是喜欢'紫菀'这个名字！”
　　说完她就转过去，到那边桌上拿来了那些封存自己头发的盒子。
　　“想必普通衣物已经无法阻止你的身体坏掉了吧！”
　　她揭起他的袖口，现出交错破碎伤痕的手臂。
　　“槐哥哥，你…怎么不说？你疼不疼…”
　　小云很难过，他都不知道，槐的伤已经这么严重！
　　“现在我以这些发丝为你织一件外袍，能够阻挡外界对你的伤进一步加重，然后你们去寻找医师殷顽冶，或许他有办法也不一定。”
　　小云听说有办法，忙问道：“我们要去哪找？”
　　“我不知他在哪，但是有一人肯定知道。”
　　过远一直认真地听着，听她这么说，急急地问：“谁？”
　　“黑帝郎君书！”
　　“他！”
　　“魔神大人？”
　　过远与小云都特别惊讶，再想想可能是其他人，他们认识的郎君书怎么可能是黑帝！
　　“你们认识？”
　　小云回道：“之前在煅魔域碰到了魔神大人，他说他叫郎君书！”
　　“哦…”
　　“应该不是那个人吧，怎么看都靠不住嘛！”
　　小云心里还是生着气，自己是晴沐哥哥派来保护远哥哥的，怎么就成了那个草包郎君书的座驾。
　　“不过确实有传言说黑帝前往了煅魔域！”
　　“那我们便去吧！”
　　“外袍织好最快也需要两日。”
　　“用你的头发给我织袍可以吗？”
　　“没事，反正都是已经舍弃的东西，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了。”
　　“可是你都已经留存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么舍弃？”
　　小云虽也觉得可惜，但是又想要帮助槐，所以他也有些不放心。
　　“紫菀姐姐，真的是谢谢你！”
　　感觉到他们对此有所顾忌，她也不再有一丁点不舍，本来就是已经放弃的东西。她已经等了足够久，也因此她知道了梦终究只是梦，无论曾经有过怎样的约定，那也只是之前的事了。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等待着什么，而且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了，所以留下来的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一直这样做着。
　　相比眼前的这一切，她所要等的人好像一直都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她放声大笑。
　　有纷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巫伽已至门外，却不进去。
　　“城主，敌袭！”
　　她止住笑，顿觉舒畅痛快多了。
　　“迎战！”
　　“是！”
　　过远他们心怀感激，小云更是兴致勃勃，到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紫菀姐，我也去！我也去！”
　　“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
　　“我也想去…”
　　紫菀一瞬已经离开，过远拦下小云。
　　“照顾好槐，我去！”
　　小云心里不是滋味，口里嘟嚷着：“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
　　“我们也走吧！”
　　小云想拦下槐，让他不要冒险。况且过远已经去了，估计是没问题的，毕竟过远是晴沐的对手，相信过远就是相信晴沐。
　　“槐哥哥，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男儿不能只知道打打杀杀…”
　　“小云说的没错，我们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哪能是无聊的拼杀！”
　　风掠过小云指尖，他伸出去的胳膊什么都没有拦下，槐已在他身后，大步前去。
　　无论如何，纵使没有过远的嘱托，他也不能再让槐受伤了，这是身为男儿的使命。
　　他也追随槐而去。
　　紫菀手中长鞭一挥，带起的劲风清扫了百步之内的地方。
　　巫伽简明的告诉她，赤帝城有江虹见守着，城众无事，清逢与白朗已加入战局，形势稳定。
　　紫菀心下大安，她本就不欲杀生，只是不明白妖族百年不出，为何现在伙同盘古后人来此。
　　“我不问为什么，很简单，要命的滚就是，不要命的…”
　　她的长鞭一甩而下，劈开眼前的地面，睥睨众人。
　　“留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