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义》晓瞬

11、大冒险

　　盖世界酒吧开了七年，客人换了又换，职工也是。郑义这样开业就在这儿没挪窝的，是典型的元老了。
　　待得越久，看得越多，期待越少。但是又不肯完全死心。
　　明明都奄奄一息了，还要从死灰里扒拉出些期望来。
　　不然这日子，太显绝望颓唐。
　　在郑义看来，所有活着的人，都还心有所待，或者，心有不甘。
　　他自己便是，心有所待，心有不甘。

　　“义哥，一杯长岛冰茶，两份狗鼻子，”小林拿了托盘到吧台报着名儿，把托盘往吧台一搁还后头望望桌子，确定桌号。
　　“你要不画个路线图，拿个本儿记一下。”郑义睨看他一眼打趣道。
　　“我倒是想来着，”小林倒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妃姐不让啊，说显得太不专业。我怎么都觉着穿上制服拿着小本本儿记下才专业。”
　　“嘚瑟就是你妃姐的专业。”郑义把调好的酒往前一推，总结陈词。
　　陈菲妃的脑回路向来不怎么对劲儿，她的话说是，点个酒都拿个小本子，不能显示她的店员们优秀的记忆力。

　　“义哥，一份玛格丽特，一份贤妻良母。”没几分钟，小林又拿了托盘回到了吧台，“6号桌那帅哥，一个人点三份儿，我刚还以为他是在等人呢，结果三份儿全他一个人喝了。”小林凑近了些，低声道。
　　“可能是可借酒消愁的吧，来酒吧喝酒，多正常的事儿。”他日常待在吧台后面看戏，各种的情状都见得多了。
　　郑义手上动作不停，迅速调好了两份酒，往托盘里搁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6号桌，却正好和那位可能借酒消愁的客人目光对上。

　　程非。

　　郑义微怔，推托盘的动作顿了半秒，马上回了个微笑。
　　他的招牌表情，温和却官方。

　　程非举了酒杯，朝他晃晃，微挑了眉，笑得有些邪肆。
　　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郑义想。

　　“还有十分钟，注意时间啊。”曾庆国经过程非身边时小声的提醒道，不用看表情，也能从声音里听出幸灾乐祸。
　　他拿了一杯果汁一杯鸡尾酒，到7号桌坐下。
　　把酒给了罗钦，自己大力的吸了口橙汁儿。
　　罗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拿过他的杯子嗅嗅，确定没有一丝酒精味儿才又给他推了回去。
　　曾庆国叼着吸管儿，看着他的动作笑意掩都掩不住：“放心，绝对无酒精添加。我什么时候不是这么乖巧懂事又听话。”

　　“呵呵。”
　　两声呵呵同时响起，一声来自7号桌，另一声来自6号桌。
　　在曾庆国做出回应前，这两个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好好说话，装什么乖。”罗钦的声音里无奈中透着亲昵。
　　“要点儿脸吧，恶心谁呢。”程非用酒杯在桌上磕了磕，眼睛里的嫌弃就差没溢出来。

　　“就是这么乖。”曾庆国吸了一口橙汁儿，对着罗钦脸上都能笑出朵花来。
　　医生让他戒酒三个月，昨天跟程非几个出去浪，喝得迷糊了才回去。、昨天倒是被照顾得妥妥的，今天一早起来就被甩脸子了，这会儿就只有小心翼翼讨好的份儿了。
　　罗钦拿出手机看，不搭理他，他就转头怼程非：“恶心你呢，小非非。狗毛掉一地，看给你嫉妒的。还有7分钟，加油，庆哥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7分钟，还早。
　　程非慢慢啜着酒，在喝一口换一杯，跟玩儿似的。

　　到gay吧找个男人亲个嘴或者穿女装跟前女友以及前前女友合照并发朋友圈儿之间，程非果断选了前者。

　　昨儿个王林生日，他们一群人约了吃饭、喝酒、唱K全套。
　　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手气太好，把那群人一个个儿的都整得不行。
　　曾庆国泼酒装喝醉，朱琳和林雅丽画烟熏妆合影发朋友圈儿，王林找隔壁房间的女人要一只袜子······

　　他玩儿得尽兴，一群人被他玩儿得惊心。
　　可惜风水轮流转。
　　常在河边走，早晚得湿脚。

　　“6分钟。”曾庆国在一旁给他倒计时，“出来混的，总归是要还的。记住你曾哥的话，以后好好做个人。”

　　其实程非倒是没有多少悔意，他这些日子过得太无趣了。
　　昨天看他们一个个的惨得不行以及今天曾庆国被罗钦甩了冷脸，还挺有趣。
　　叫他们一个个儿的都见天儿的给他秀，一群不知道关爱小伙伴儿身心健康的嘚瑟玩意儿。

　　“5分钟。”在曾国庆再次倒计时的时候，程非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三分钟其实就够了，程非想。
　　走过去，说两句话，趁其不备直接强吻。在郑义反应过来之前撤退。大冒险三天期限之后发微信解释道歉。
　　妥。

　　程非刚迈出半步，就被曾庆国抓住了胳膊：“我看着呢，王林开着监听器，你就老老实实的该干嘛干嘛啊。”
　　“以公谋私。”程非挣脱了曾庆国的手往吧台那边去。
　　摸了摸口袋里的监听器有些无语。
　　多大个事儿，瞧给他们几个记恨的，还专门在他身上放了个从警队拿的窃听器。
　　王林昨天遇到要袜子的那个女的把他流氓、变态的骂了个狗血喷头，今儿个就等着他强吻不成反被打来着。

　　但他觉得他今天还是挺安全的，最多是亲完人就跑会有些狼狈。
　　这两天不回去住应该也就碰不到面儿。
　　再者，就那天洗澡的情况看，郑义应该不是力量型选手，肌肉单薄，整个身子都软趴趴的······
　　程非胡乱的想着，几大步走到吧台前停下：“还是一杯睡美人。”

　　郑义之前有意无意的朝他那里瞟了两眼，刚看到7号桌的男人拉了程非一把。
　　想来是被缠得烦了，来这里点酒躲个清净。
　　本来他之前看7号桌，还觉得那个男人间的互动有些深情款款的意思，却是原来，都当着面儿就开始新的猎艳。

　　他看了这许多年的人来人往，多是不见真心或者真心难长。
　　常言道：纵然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曲中人。
　　可于他而言，却是——纵然人非曲中人，奈何心非看客心。
　　一次次的看，然后愈加觉得未来不可期。但同时，又愈加希望能遇到什么人。

　　“行情不错啊，左拥右抱还男女通吃的。”郑义熟练地晃着酒器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