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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二十七】~【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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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小心点呀。”我唇角的笑意还未收敛,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道,“车头可不是那么好坐的,都说了让你下来了。”
日向纪久扶着车身稳住身形,回头看了我一眼,一个翻身从车头跳回前座,我被吓了一跳,雷太却依然稳如泰山,车开得四平八稳,丝毫不受影响。
……也不知是车祸了多少次才磨练出来的经验,真是辛苦跟着这么不着调的老大了。
“好玩吗?”纪久回过头问我。
“可好玩了。”我应道。
他连笑都带着一股凶残的意味。
我愉悦了。
车子停在了达磨寺前。
其他人将车停回了停车场便各自回去了,达磨的人只有干部才住在同一居所,他们脚程快,不多时便消失在前路,只有我顾忌着身体慢悠悠地走着,还有一个刻意放慢脚步陪着我的日向纪久。
月色浅浅地透出,林鸟早已归巢,静谧的小道细风轻快地拂过,偶有树叶残留的雾珠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之前,过得怎么样。”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及我们分别这半年,我还以为他故意忽略,之后也不愿再回忆了。
“我就知道你没关注我的消息。”
但凡稍微打听,也不会不知道我的处境。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按照常理,我作为笼岛会唯一的继承人再怎么受制,立场怎么说也比失去了所有羁绊靠着一腔热血复仇的他好,所以他完全有不回头的理由,只需一条道走到黑。
又怎么能想世事无常,我的境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还行吧。”我说,“我病发后耽误了会内不少重要事务,其他组长心生不满,医生宣布我病情恶化后,他们就借机让我下位了。”
他愣了一下,侧过脸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即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会不甘心,说到底我会坐在这个位置,也只是因为父亲的期愿,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
“也好,你是该休息了。”他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不过他们恐怕不会放过你吧。”
“是啊。”我抬头仰望星星点点的天空,感慨道,“就算父亲平时没放权给我,我到底也掌握了组里不少重要的信息,如果不能彻底掌控我,恐怕他们会想让我死吧。”
“那就尽管来试试。”
他嘴角勾起肆意又狂妄的弧度。
“省了我找他们的功夫,你就当我复仇的诱饵。”
“那我要收报酬的。”
“我这没什么可给你。”
“那就欠着。”
林里的空气清新带着绿意,朝气而蓬勃的自然生机充斥天地,就连风也是自由急遽的。
坐落在其中的居所点亮几盏温暖的夜灯。
我推开门之时,飞鸟便迎了上来,像是等候良久。
她的习惯还是未变,如同以前那样候在门口,微微弯腰,一句“您回来了,时遥小姐。”又有一种让我回去了的感觉。
我回过神来,顺势敲了一下她的头,“叫姐姐。”
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习惯了。”
日向纪久紧跟着我的脚步进门,飞鸟一见他又习惯性地弯腰礼数周全地打了招呼。
“许久未见,日向少主。”
他慢悠悠地跨入门内,擦肩而过时睨了她一眼,“恩?是你啊。”
他径直往厅室走去,留给我俩说话的空间,只是远远地抛来一句。
“盯着时遥吃药,别放她出去瞎走。”
飞鸟顿时不赞同地看向我,“姐姐你又去危险的地方了吗?”
只有才这种关乎我安危的地方飞鸟带刺的性格才会稍稍冒些头。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我作为笼岛会少主时得到的关心从来都是基于利益,他们只关心我能带来什么,却没有人会问我疼不疼,他们需要的只是能正常运转的工具。
我跟她解释了一番,还不如说到纪久也在我身边时来得让她安心。
她似乎对我的婚姻很放心,认为一旦结婚我的丈夫必定会护我周全,没有什么人生阅历的小孩想法就是如此单纯,但她的想法也不无道理。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过的。
“时遥姐姐,奔波了一天,你该服药歇息了,房间我已经为你收拾好了。”
我抬手按在了她头上揉了揉以示表扬,这对依然是小孩子心性的她十分受用,我仿佛看到她身后摇起了看不见的小尾巴。
我看着她一年一年长开愈发标致的容貌,感慨道,“你也长大了,飞鸟,已经十九岁了。”
我突然意识到,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总要有个归宿;还有一年便是成年礼,或许我得提前为她安排好后路,趁我的时间还未终止。
“恩?”她像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茫然地看着我。
我摇头轻笑,放下了手,“没事,明日再谈吧。”
飞鸟前头领路带我回房,走到一半,我才发觉哪里不对。
“这不是去纪久房间的路吗?”
这回轮到飞鸟不解了,“难道你不是跟日向少主一个房间吗?”
我,“…………”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恍然地挥退了她。
是了。
我倒是忘了。
我们是夫妻,夫妻是要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的。
早上在客卧醒来,后来又见到了纪久那糟乱得不能住人的房间,又怎么能联想起来。
我推门而进,卧室已经被收拾得干净整洁,摆件衣物均被有序地安放妥当,我行李里的不少东西出现在各个角落,将我的生活痕迹也浓墨重彩地在这里挥上一笔。
暖黄的室内灯照亮了整个空间,这里到处弥漫着温馨的氛围。
飞鸟真是有心了。
与早上乱糟糟的环境相比,她简直像给它施了魔法再重造了一遍。
果然没有老婆的男人就是不行。
虽然不是我收拾的,但是我还是想到了这句。
反正飞鸟是我的人,四舍五入就算是我了。
她还贴心地将床品换成我爱用的牌子,床褥看上去柔软地像一团云。
我浸入软绵绵的床被中,闭上眼睛试图放空思绪,脑子里却总晃过以前的事。
日向会还没没落的时候,我们两家有利益的维系交谊甚笃,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使得我们经常性忘记男女之分,他的房间我不是没有去过,但这还是第一次,以妻子的身份睡在属于他的房间里。
倘若婚礼那天他没有离开,那么我们此刻的关系或许会更进一步,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感到无所适从。
我们以青梅竹马的关系自处了这么多年,却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发展;尽管不想承认,我们现在的相处依然追随以往的痕迹,毫无夫妻的端倪。
他能适应吗,亦或者,他能接受吗。
我扯上被子盖过了半边脸,在胡思乱想中迎来了迟到的睡意。
我的睡眠自病后一贯很浅,朦朦胧胧半梦半醒,浅眠挣扎着又忽醒,头胀得厉害,不安分的躁动着。
隐约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由远至近,在床前停下,床垫微微下陷,身旁多了一道气息。
这时我又醒了。
窗外的月色只露出一角,夜深了,深邃辽远的灰暗无边无际,从中躺着的几颗星芒像是一盏盏微弱的灯,身旁的人只看得见一个朦朦胧的影子。
我的动静很小,还是被他觉察到了。
“你还没睡?”他问。
“我比较浅眠。”我说,“你先睡吧。”
黑暗中传来他似有若无的轻笑,“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
“你不是在哪都能睡过去么,怎么在我身边就不行了。”
我侧过身枕着手,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夜色中描绘着他的轮廓;恶犬也会在夜晚沉睡,掩盖他的桀骜,此时的他安静沉着,没有了在大楼对决其他头领时一往无前的锐气。
“不一样。”他说。
我问,“女人?妻子?亦或者因为笼岛时遥?”
“这不都是你吗。”他轻声道。
“是啊。”我换了个姿势平躺着,黑暗中什么都没有,我还是盯着天花板朦胧混沌的暗色,问道。
“纪久,当初这场婚事,你有没有想过其他。”
这场由双方长辈安排的利益婚姻一槌定音,自始自终就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等接到消息之时,就已经匆匆忙地准备婚礼,哪还有见面商议的时机。
从头到尾,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你是指什么。”他说。
我沉默了。
“时遥。”
他挪近了些,我似乎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我是个很讨厌烟味的人,但他身上的味道我并不讨厌。
“你该知道的,没人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沉闷中响起了他暗哑慵懒的声音,就在我耳侧,“你也一样,我们都不是认命的人,所以,别想了。”
他为我盖好被子,温热的手拂过我的发,那一瞬间他的体温好似也传递给了我,油然生出了一股燥热感。
“睡吧,晚安。”他说。
黑暗中我的心跳似乎有些失序。
“晚安。”
我闭上眼睛恬恬入睡。
是的。
我们都是以自己的意志接受这场命运的安排。
心甘情愿。
【二十八】
清晨的第一抹光刺进屋内,我很快醒了过来,睡了一场好觉,心情都懒洋洋的。
屋外漫林碧透万木吐翠,鱼肚白的天空晕染出浅淡的蓝,日头还未升起,静谧的景下只有鸟声千啭不穷,花香风中摇晃,生机盎然。
我躺着看了好一会窗外的风景才起身。
下床之际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日向纪久,他紧闭着眼,睡容恬静,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比较讨喜。
我戳了戳他的脸,显然这点小动作不能戳醒一天要睡十几小时的睡神。
我放弃了,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天光才乍破,达磨的干部都还未醒,飞鸟是第一个醒来,我也不知道她醒了多久,只是去到厅室的时候,她似乎刚运动完回来,沁出细汗,精神饱满,洋溢着少女健康活力的气息。
“姐姐你醒了,先用过早餐吧。”
她从厨房端出已经备好的早餐,精美的早点有序地摆放在茶几上,温度刚好入口。
她做事比父亲指派给我的下属早叶贴心多了,不过早叶心不向着我,又怎么能期待她会关心我的细微感受。
“说起来,飞鸟。”我放下碗筷,终是提起了昨晚未尽的话题,“你有想过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吗?”
飞鸟的背景说复杂也不复杂,她是单亲家庭,父亲却是烂赌的酒鬼,输掉了家庭,也输掉了她。
如果不是偶然一次机会,我救下了困于箱中正要被转手卖掉的她,或许她现在会流落到异国他乡也不一定。
也正因如此,飞鸟认为我拯救了她的人生,拒绝我送她继续上学的建议,一心一意跟在了我身边。
“不要说想跟着我一辈子这种话,你跟不了,我也不需要。”我很干脆地没给留迂回的余地,直言道,“现在不比以前,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人生,你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没人会阻碍你,这也是我为你取这个名字的意义。”
“飞鸟,你该自由了。”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现在很失落。
“我知道了,姐姐有什么建议吗?”
我叹了口气,“以你的年龄,现在该是在读高中吧。”
她抬起眼来,光又聚集在她瞳孔里。
“那我可以在sword上学吗,这是唯一的请求。”
是想,离我近一些吗。
我皱眉思索了一会,“sword的学校只有一所鬼邪高吧,那种地方……”
“那就去哪里!”
她斩钉截铁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