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判[无限流]》寄山海

6、二（修）

　　两分钟后，林潼舟顺利地被人提出来，扭送到门口，四个人面面相觑。

　　林潼舟在那三个“丧尸”中捕捉到一张熟悉脸孔，透过男人皮肤上的血污，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封夷？怎么又是你？”

　　她想到告别前封夷说的“再会”二字，竟然一语成谶。林潼舟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看来我好像不太受欢迎。”封夷把电锯扔在地上，威胁似的发出一声巨响，兀自走进小屋转了半圈。

　　林潼舟看了眼大开的门口，忍不住嘴角上扬：“没有没有，我特别欢迎你。”——看在门的份儿上，还得感恩戴德呢。

　　这时其他两人也发现林潼舟有点面熟，尤其是皮衣女，原本还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现在十分自来熟地拍拍林潼舟问：“你不是上一轮救了大家的那个妹子吗？上一关你们俩真的挺牛比啊！我都做好要死磕到底的准备了，没想到智慧流居然带我们所有人一起通关了！你说系统要是会思考，是不是得气死？”

　　好汉不提当年勇，上一关再厉害，现在林潼舟也是束手无策：“不过看来在这一关，能不能活下来还很难说。”

　　一句话让他们失去神采：“说的也是。那这几天，你都一个人被关在这里？”

　　“是啊，这里的门被封住，铁窗也打不开，我只能在这里等着，看看会不会有人过来。”林潼舟说。

　　“那你命还真大，遇到了我们，也许是老天嘉奖你上一轮救了那么多人。总之，我们欠你一句谢谢。”皮衣女自顾自地坐下歇脚，“我叫杜若，一味中药的名字。你叫什么？”

　　杜若，这个名字挺新奇，和皮衣女的气质大相径庭。

　　“林潼舟，河潼的潼，方舟的舟。”她说道。

　　“河……河童的童？”

　　“……潼关的潼。”她换了个说法。

　　“哦，潼关，这个我熟，明白了。”

　　封夷后退几步走到门口，仰头看木屋招牌，绷出漂亮的脖颈线条。他脖子上那根价值不菲的手工刺绣领带早就不翼而飞，衬衫上也斑斑点点布满血迹，再看看杜若和眼镜男的狼狈情形，让人很难不去想，他们这三天经历了什么。

　　封夷扫一眼头顶的四个大字，念道：“红月客栈。如果碰上别人，八成要以为你是开黑店的。”说着又走回来，路过地上躺尸的那位时，用脚尖踢了踢，“还开得得心应手。”

　　眼镜男贴墙站着，两条腿抖个不停：“你你你，你这几天就和地上这个一起呆着？还能守着他吃饭、睡觉？你心理素质真心强啊！”

　　林潼舟苦笑了一下：“本来我不知道，心理素质可以这么快地被训练出来。”

　　她这几天吃饱喝足，又没有经历血战，和三人攀谈几句后就准备离开：“那你们休息吧，我先出发了，希望再见不会是敌人。”

　　系统想一出是一出，在初始关卡就企图让他们自相残杀，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大戏。

　　林潼舟从柜子里掏出最后几个罐头，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杜若惊讶地问：“你要去哪？”

　　“没想好，不过出去再说吧。”林潼舟淡淡道。关在这里面，光是闻死人的气味都要闻吐了。

　　封夷沉默了几分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有了打算，不咸不淡地对林潼舟说：“你不要太想当然，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不是走两步还能有村落给你借宿。”

　　林潼舟闻言怔了一下，她直起身来问：“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一个虚拟世界吗？”

　　封夷淡笑：“是，但是恐怕和我们最初设想的虚拟世界不太一样。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所以很清楚外面的状况，附近没有能歇脚的地方。”

　　眼镜男很怀疑他的说法：“话说你又没有地图，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封夷并不解释，态度无所谓地道：“信不信由你们。”

　　眼镜男对封夷始终保留着几分警惕。封夷一直是他们之中领头的，这一路走来也是听他的指挥，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找到这间客栈的，但是不得不说，封夷这个人让人感觉……不太一般。甚至可以说，有点神。

　　见林潼舟还是没有打消离开的念头，杜若忍不住开口劝道：“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情，而且你可能一时也信不过我们，但是我可是凭良心说啊，刚才封夷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林潼舟被对方说得迷茫了：“可是系统说让我出去……”

　　“系统说的话你还信啊？不是我说，就这系统，比我们队里那老张还不靠谱！”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老张是谁？”

　　“老张啊，就是你走在街上，突然抬头看见有五十头牛在天上飞，那老张肯定在附近没跑了——都是他给吹上去的。”

　　“……”

　　林潼舟追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外面是死路？”

　　系统故意要她去送死？

　　“外面就是一片大平地，放眼望去连棵树都看不到，不管你走多久都是荒无人烟，这个红月客栈是附近唯一的建筑物，我们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再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能打的，出去也差不多就等于送死。”杜若这话说得不好听，倒也是实话。

　　林潼舟越发不解：“我需要和什么打架吗？”

　　女人讥讽无比：“是啊，不需要打架，直接落地成盒就行了。”

　　“……”

　　有这么邪门？林潼舟还在犹豫，忽然看见杜若神情大变，上一秒还是放松状态，一眨眼的功夫就动作麻利地抬枪，对着铁窗咣咣两下：“他大爷的，外面有东西！”

　　林潼舟这才想起窗外的状况，赶紧阻止道：“别开枪！外面有个孩子！”

　　杜若精神紧绷，眼睛死死地盯住窗口：“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小孩！”

　　林潼舟心说，那是你不知道这破房子有他妈多邪性。

　　杜若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扣动扳机，千钧一发之际枪口被封夷推偏了，子弹打中墙上钉着的鹿头。林潼舟看着崩飞的鹿角，如同看见自己飞出去的天灵盖碎片。

　　他们是认真的。

　　林潼舟尽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稳住声音道：“是不是真的你们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之前还救过你们，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屋后真的有个孩子，你们不要伤害她。”

　　这小女孩也来得蹊跷，生命力顽强得很，愣是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突然出现，她看到这里有栋房子，为了靠近小屋还特地漂在一块棺材板上。

　　林潼舟起初还以为自己要被丧尸包围了，但观察了一阵子，发现爬出来的那玩意像个人类小孩，会哭，会喊饿，就是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一众人都像在听鬼故事——他妈的乱葬岗里爬出来一个孩子，还是在这种恐怖电影一样的地方，怎么想怎么不正常啊！

　　杜若没说话，反正枪在她手里，一会自己看着办就是。

　　封夷没有要动的意思，杜若对眼镜男使了个眼色，眼镜男的脑袋摇得都快把眼镜甩飞了：“休想！我不去！”

　　“别他妈晃了，眼晕！”女大佬皱了下眉，端着枪准备出去。

　　林潼舟很担心她一不小心走火，连忙补充：“我不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的吗？外面那个孩子应该也是被系统扔过来的，我这几天怕她饿死，就顺便喂她一点吃的，她真的不会威胁到我们。”

　　杜若拽着眼镜男走了出去。

　　小屋里突然安静。

　　封夷在屋子里大致打量过一遍后，自然而然地转身对林潼舟说：“留下来吧。”

　　林潼舟抱着双臂试探：“如果你是在可怜我，其实大可不必。”

　　封夷反问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因为单纯可怜一个人就选她做队友的人么？”

　　林潼舟低着头沉默——这还真说不好。

　　封夷给出解释：“你很聪明，上一轮游戏中我们配合得很好，如果我们继续合作，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点。”

　　不是“可能会大一点”，而是相当肯定的说法，也不知是对他自己有信心，还是对林潼舟有信心。但鉴于封夷之前对她的态度，她更相信是前者。

　　“可我不想做你的炮灰工具人。”林潼舟直言不讳。

　　大佬主动抛来橄榄枝，林潼舟却不太想领他这份情。经验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是炮灰工具人，是队友，可以吗？原因我刚才说过了。”他语气很真诚。可林潼舟居然分不清，他表现出来的真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莞尔一笑：“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聪明的，要是犯傻，你罩我吗？”

　　他答得毫不犹豫：“好啊，我罩你。”

　　一番话来来回回，半真半假，唯有封夷坚持想要她留下来的态度很笃定。

　　林潼舟还没决定好：“我考虑一下。”

　　对方看出她的犹豫，笑一声后轻缓说道：“林小姐有多天真，认为选择权在自己手里？既然如此，何不再放肆一些，在这里算完总账再走？”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多亏两个人互相还有些了解，林潼舟确信，如果她执意要走，封夷应该也不会强行阻止。她自己的选择，生死自负就是了。

　　不过眼下她揣摩着封夷的神情，冷不丁问：“我们被卷进来的这次事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封夷出乎意料地抿了下唇，像在思索怎么回答。可还没等到他的回应，杜若就抱着个孩子进来，道：“这鬼地方绝了，真的有个孩子！”

　　那是个六七岁的女孩，浑身上下沾满泥巴，脏得要命。她一见到林潼舟，就指着林潼舟说道：“是姐姐救了我！”

　　见他们的神色有所缓和，林潼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眼镜男像是虚脱，靠着墙根就滑了下去。杜若故意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挺住啊老金，可千万别吓尿了，这里没多余的裤子给你换。”

　　眼镜男抹一把汗，忧心忡忡：“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门重新堵上？就这么开着，万一它们再追上来，我被吓尿也是指日可待。再说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法放心休息啊。”

　　“它们”是什么？

　　林潼舟还没来得及问，只见眼镜男刚说完，先前被他们锯开的大门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融合，很快就又变成了一扇坚硬、厚重、完整的铁门，看起来比之前厚了好几倍，靠谱地为他们遮风挡雨。

　　“……”

　　房间里的四个大人看着这场灵异直播，无言以对。

　　小女孩揉揉眼睛，指着铁门说：“它堵上了！”

　　“这门是想说相声，让我给它捧一句‘堵得好’？”杜若英气的五官皱成一团。

　　封夷也怔了几秒，而后问询地盯着林潼舟：“这客栈，到底怎么回事？”

　　林潼舟当然也完全没预料到走向会是这样。奇怪的是刚才林潼舟还觉得封夷知道什么，可现在看他同样疑惑的样子，一瞬间又是眉目全无。

　　既然大家都是闭眼玩家，现在他们也都出不去了，她非要回敬一下才爽快，讽刺地挑挑嘴角：“封先生有多天真，认为你想知道什么我就会告诉你？何不再放肆一点，学会取悦仇人在先？”

　　封夷盯着她许久，渐渐溢出浓笑。

　　林潼舟却被他盯得发毛：“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在这里面反而比之前鲜活多了，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你这样。”

　　他这句话来的很奇怪，语气也奇怪，不带一丝杂欲，更像是导演对艺人中肯地说：我喜欢你现在的演技。或者甲方对乙方难得地说：我喜欢你的这个方案！

　　林潼舟也拿不准他什么意思，突然被夸又怪不好意思的，只好不自在地摸着脖子道谢：“谢……谢谢，我也喜欢我自己。”

　　随后才反应过来，像封夷这种随口瞎溜火车的斯文败类，突然跟她说这种话，只能是为了跟她暂时地处好关系，合作才能活命。

　　有些人表面上体体面面的，肚子里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