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30、第二九章 小白是沈家的女儿

　　凤九离没想到原本要见的人没见到，倒多了这个意外之喜。
　　她紧紧地抱着怀里不断颤抖的小身体，即庆幸又心酸。
　　白笙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她还认得她，这是天大的好事。但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禁锢在小孩子的身体里，要自然面对陌生的环境，对她来说是怎样的煎熬，她也可以想见。
　　禧瑞堂里的下人都在忙乱中，老夫人被送进内堂，等着大夫过来查看，王爷王妃自然要陪着，只有沈玉雪身边的大丫头欢歌，还记得寻寻自家小姐的去向。在屋里看了一圈，正瞧见沈玉雪趴在那陌生女子的怀里。
　　凤九离微低着头敛了气势，在屋里并不显眼，欢歌却不敢靠近，她心中莫名对这女子有些惧怕。可小姐在人家怀里，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走上前去。
　　“小姐，小姐，您快些下来吧！”欢歌到底没敢跟凤九离说话，只上前福了福身，便小声叫沈玉雪。
　　凤九离抬头看那凑过来的丫环，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俏丽，只是胆子太小，与她眼神一碰便连忙垂眼。凤九离拍了拍沈玉雪的背，小声在她耳边嘀咕，“有人来找你了。”
　　沈玉雪没急着抬头，她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找到绢帕，便伸手探到凤九离身上，扯出她的帕子，擦了擦脸，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
　　欢歌站得离她不远，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操着哭得有些沙哑的嗓子，道，“欢歌姐姐，我没事。你代我去看看祖母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哪儿都不去。”
　　欢歌心里为难，不敢不听小姐的话，又不敢将小姐一个人扔下。最近小姐自己跑去外院，她们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挨了板子，小姐的奶娘李嫂子更是被赶了出去。如果今天她一个人离开，回头小姐又不见的话，她可能不仅要挨板子，赶出去也是轻的。
　　见欢歌应了一声，还是垂首不动，沈玉雪有些着急。这么大个人戳在这里，她怎么跟阿璃说话啊！
　　正待再吩咐一声，却被凤九离拦住。她凑到沈玉雪耳边低声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想办法带你离开。”
　　沈玉雪点点头，使劲儿搂了一下凤九离，从她膝上滑下，伸手拉着欢歌的手。“欢歌姐姐，你带我去看看祖母吧。”
　　直到此时，欢歌一直僵直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一点，她低着头朝凤九离一福身，拉着沈玉雪的手向内室走去。
　　郑氏被凤九离惊住背过气去，张妈妈灌了丸药后就慢慢转醒。醒来看到与丈夫相像的儿子，一时悲从中来，拉着儿子的手无声落泪。沈燚和秦氏见状，心急如焚，却也无法。
　　没一会儿，府里大夫过来诊脉，道老夫人是气急攻心，处理及时，用的药也对症，现已无碍，只是注意不要再受了刺激。
　　大夫下去开方子抓药暂且不提，沈燚让秦氏和进来看祖母的小女儿看着母亲，自己则出去见凤九离。郑氏此时神智已经恢复，便撑着起身，要与儿子一同去。
　　沈燚如何肯答应，好说歹说，让郑氏先休息，他出去将人留住，等郑氏身体好些再见不迟。
　　等他回来，只见凤九离一个人坐在屋内，屋里的丫头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她，她还是那副施施然的样子，仿佛这不是母亲的院子，而是她的。
　　对于凤九离与父亲的纠葛，沈燚听说过一些。他年少时随着父亲征战，那些老将一起聊天，有人说起过当年她帮父亲打仗的事。而父亲对母亲的冷淡，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他也曾冲动地跑到父亲跟前质问，却第一次见到英明神武的父亲失落怅然的神情，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问过关于凤九离的事。
　　直到父亲去世，留下遗言要他立誓遵从，他才开始有些了解，这个叫凤九离的女子在父亲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原本不想带她来见母亲，但母亲已经知晓，瞒也瞒不住，倒不如趁机见一面的好。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她在母亲心中的分量。
　　沈燚默默坐到凤九离对面，挥手让下人们退下。
　　凤九离微笑着问道，“你母亲怎么样？”
　　“尚好，多谢圣女关心！”
　　“那便好。”凤九离装作没听见沈燚语中的排斥，“估计她今天不能见我，我先告辞了！”
　　“圣女请留步。”沈燚连忙将她拦住，“您是家父的朋友，虽然家父已仙逝多年，但还请让我替他尽地主之谊。请您就在王府暂住，等家母身体稍安，再与您相见，如何？”
　　“不必，我在京城自有住处，过两天我再来登门拜访。”凤九离转身欲走，又忽然停住，回身笑着看向沈燚，“刚刚屋里那个孩子是你女儿？”
　　“正是小女。”
　　“她很好，我很喜欢，过两日我来的时候，希望还能见到她。”说着，她也不理会沈燚的反应，扬长而去。
　　当晚，秦氏伺候郑氏吃了药，便被郑氏打发出来。秦氏不太放心，嘱咐下人好生照顾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谁知到了卧房未见到自己夫君，招人一问，才知道沈燚还在书房中。秦氏折去书房，到了门口问清里面只有沈燚一人，便未让人通报，推门进去，只见沈燚正坐在书案前发愣，屋里的火盆已经灭了。
　　秦氏连忙上前，将自己手炉塞到丈夫手中，嘴里嗔怪道，“天这么冷，火盆灭了怎么不叫人来换？这些人也太不精心了！”
　　沈燚看着妻子温柔娇嗔的脸庞，才缓过神，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我不冷。母亲怎么样了？”
　　“刚刚吃过药，我服侍她睡下了。母亲不让我在那边陪着，我吩咐了张妈妈还有几个丫头，今晚都警醒些。你放心！”
　　“辛苦你了。”沈燚将妻子抱在怀里，手炉塞回到她手里。
　　秦氏犹豫了半晌，轻摇着丈夫，小声问道，“今日那女子到底是何人？”
　　沈燚眉头微皱，但想到凤九离临走时的话，还是决定告诉秦氏。“她是父亲的一位故人。”
　　“父亲的故人？”秦氏很是惊讶，“那她怎会那般、那般……”
　　“那般年轻？”沈燚看着妻子瞪大双眼，一副小女儿的样子，也不禁失笑。“她不是普通人，是修仙者。当年皇上也是靠她相救才能活下来，后来她帮着父亲打仗，否则便不会有今日的平安王府了。你可知道凤翔军？”
　　“知道。别人都说凤翔军是沈家的私兵，可我却未见过一人。”
　　“那是因为凤翔军是凤家的私兵，当年不过是为了凤姑娘才听命于父亲，后来凤姑娘走了，凤翔军也就散了，现在隐于何处无人知晓，连皇上也是不知的。现在把他们赖在沈家头上，不过是为了遏制沈家的势力罢了。”
　　“居然会如此！”秦氏顿了顿又问，“那母亲是？”
　　“你嫁过来这些年，也见过父亲母亲相处的样子，你觉得如何？”
　　公公为人温和，她嫁入沈家后直到公公去世，也未见他发过脾气。平日公公忙于公务很少在府中休息，多是在离兵营较近的别院住，即使回了王府，也多是宿在书房里，至于对婆婆……
　　“相敬如宾。”
　　“是啊，相敬如宾。”沈燚苦笑一声，“没有半点夫妻情分，即使绑在一起一辈子，也只能是相敬如宾了。”
　　秦氏见已说到公婆之间的私事，便不再询问，伏在丈夫肩上。
　　“上辈的事情咱们无法评说，只是有件事你要知道。今日，凤姑娘走时说了一句话，是关于雪儿的。”
　　秦氏一听立刻坐直身体，“雪儿怎么了？”
　　“我私下问了雪儿身边的丫头，她说今日母亲屋里忙乱时，雪儿趴在人家怀里哭了好半天。凤姑娘临走时，对我说喜欢雪儿，两天后来的时候，也要见她。”
　　“她这是何意？”
　　“我也不知，不过看着不像恶意。过两天她来的时候，你不妨带着雪儿去见她一面，试探一下。”沈燚看妻子不情愿的神情，轻声安慰道，“这个人对咱们沈家有恩，且本事不凡，如果她是真心喜欢雪儿，对雪儿说不定是件好事。且皇上还欠她一命，如果以后雪儿不想进宫，她肯说句话，比我来得方便。”
　　“是，夫君，我明白了。”
　　且不说这边夫妻俩书房夜话，那边郑氏借着药力睡下，一夜噩梦呓语不断。
　　张妈妈陪在床边，拧了帕子给她擦汗，听着郑氏在梦中不断地叫王爷，张妈妈也不禁跟着抹泪。她握住郑氏在空中乱抓的手，低声哄道，“小姐，小姐，巧杏在这儿，巧杏一直都陪着您呢！”
　　许是张妈妈的话起了作用，郑氏握着她的手渐渐安静下来。
　　另一边，欢歌守着沈玉雪也未睡。
　　小姐长得精致好看，嘴巴又甜，小小年纪性情却极好，待她们这些丫头下人颇为大度。虽然有时候难免淘气，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家里长辈们都宠着，不刁蛮任性已是难得。
　　今日见了那个美貌姑娘，欢歌心里开始打起鼓来。小姐偶尔露出的那种微妙的神情与那人那样的相似，两人明明没有见过面，骨子里对人有些疏远的小姐却毫不避讳地抱着那人，还用人家的帕子擦脸。
　　欢歌轻轻撩起幔帐，为沈玉雪拉了拉被子，看着她粉妆玉砌的小脸，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