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樱与卿》一□□念

2、2.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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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守卫见一黑乎乎的胡人女子行至身前，先是一愣，再一定睛，而后朝眼前女子点了点头，回身示意放行。
　　崩了许久的弦儿终于全松了下来。她舒了口气。这赵王王宫可不是寻常人等能够跟进来的。
　　云樱向内走了好久，边走边将脸上的灰擦去。她穿过了大殿和各个王姬的寝宫，最后在某个拐角处一转，推门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
　　途径的下人见到她也都是以奇异的眼光扫了扫，小声议论：“这是云樱小姐吗？怎的穿成这样。”也有不少人心下惊异，总觉得今日的她变漂亮了些。
　　“姐姐回来啦。”一脚刚踏进去，屋里便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嗯。”女子走进屋，从怀内深处摸出了糕点，找了个盘子将它们摆好，端到了床边。“耽误了一会儿，有些凉了。”
　　床上躺着的姑娘立马坐起来，上手就抓。
　　“凉……凉了也好吃……嗷呜嗷呜。”她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及形象。
　　“慢点吃，别风寒没好，再噎出胃病来。”云樱叹气，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床上姑娘接过水大口吞咽，嘻嘻笑道：“要不是媱儿我生病，怎可能让姐姐替我跑腿。若让那些宫女知道堂堂云樱小姐这么伺候婢女，绝对得羡慕死。”
　　云樱无奈道：“你是我妹妹，怎能跟寻常宫女比较？”
　　那媱儿吃饱喝足，起身想活动活动手脚，她抬眼一看，这才突地发现云樱的装束较以往不同。
　　“姐姐这是……”灰头土脸，破布粗衣……这是被打劫了吗？
　　云樱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淡淡道：“有人跟踪，为了甩开他们。”
　　媱儿大惊，腿一软，赶忙扶着桌坐到椅子上：“跟踪？不会吧！姐姐可是宫里的人，有人胆子如此之大？”她拿起水喝了一口冷静一下，又问道：“姐姐可知道是何人？”
　　云樱叹了口气，道：“看骨骼肌肉，不像是土匪或杀手，我猜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他们只是跟踪，并没有害人之意。”
　　媱儿若有所思：“我记得相府待人一向有礼有节，老爷也不曾与他人结仇……”
　　云樱打断她：“多半因为我是宫里的人，或者因为我住宫里。”
　　云樱与媱儿所处战国时期，东周列国诸侯割据，其中势力比较强大的有几百年来疆域一直辽阔的楚国、有二十多年前灭了巴蜀的秦国，再有就是她们所在的赵国。
　　五年前，老赵王（赵武灵王）赵雍退居“主父”，将王位传给了次子赵何（赵惠文王）。本为太子的长子公子章心下不服，在一年前谋划了“沙丘宫变”，本想诱杀赵何，可云樱的父亲肥义为了保护赵王，先行入了圈套，以命示警，愣是保了现赵王赵何安然无恙。公子章为了在篡位第一时间铲除异己，便在设下圈套的同时派人火烧相府，毁了云樱的一家。
　　赵何因云樱父亲的死嗅到了反贼气息，于是协安平君赵成和赵成的宰相李兑一同平反，铲除公子章及其党羽。公子章不甘篡位失败，临死前还害死了老赵王赵雍。
　　“父亲死后，我们俩就被赵王接到宫里来住，此番也是我来宫之余，头一回只身一人出门。那些人恐怕以为我是去独自面见哪一方势力了。”云樱说道。
　　毕竟老赵王才去世一年，且只知是公子章所为，具体死因尚不明确。赵国朝政不稳定，相当一部分权贵盯着新赵王赵何，想要见缝插针。并且由于一年前救主有功，安平君赵成和宰相李兑的声望逐步扩大，这呼声眼见就要超过才继位没几年的赵何了。
　　媱儿叹道：“自从老爷死后，老一辈的相府权势几近全无，姐姐所剩的钱财虽然不少，但也不比当年。若此刻相府当真安然无恙，恐是要卷入这朝堂浩劫之中。”
　　云樱点头：“话虽如此，家世却摆在这里。若是单枪匹马做不到一呼百应，可但凡哪一方势力扯上我老相府，总会多一些说话的分量。”
　　说到这儿，媱儿心里一阵难受。
　　想当年，她的云樱小姐可是赵国都城邯郸百姓公认的女神，老爷当权，小姐又是掌上明珠般的独女，想攀龙附凤的人得排个几条街，如今一朝落势，亲人皆亡，那些贵族们表面同情满满，并未落井下石，可谁知他们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说不定早就背后讥笑，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媱儿都能想象出他们聊天时的样子——几个浓妆艳抹的闺阁小姐叽喳一通地说着：现在还没倒台，可不就仗着同赵王的私交，哪天赵王不开心了，那曾经的“女神”恐怕连住的地儿都没了。
　　云樱见媱儿面露愁容，眉头攥紧，以为她是担心安危，赶忙道：“说不定宫里的人都被盯着呢，毕竟都是赵何身边的人，若能寻着破绽加以利用，对新赵王的执政绝是不小的打击。”
　　媱儿缓缓摇头，她并不是担忧啊……自从十岁时被老爷和夫人所救，她与云樱便一直相伴成长。别说是云樱了，她对整个相府都有说不清的深刻感情，如今几方针锋相对，她们主仆二人只落的个被人利用，却并未见人真心拉拢，真的是世态炎凉……
　　云樱反应过来媱儿是心中不岔。于是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我不在的这半天，有什么热闹事吗？”
　　媱儿正在脑补自家小姐如何咸鱼翻身，东山再起，容光焕发的震慑住赵国权贵们。可云樱一再打岔儿，也只好讪讪撇嘴，道：“赵王新纳的那个妾你知道吧，早上带着几个侍卫和宫女来了一趟，招呼都不打的就推门进来院里了，一瞅没看到你，转身就走了，可没礼貌。”
　　嘿，印象中宫里的王姬们教养都不错，这般无礼的人真是少有，云樱来了兴致：“哪个啊？兰氏还是公孙氏？”
　　媱儿答：“公孙氏啊，兰氏是上个月的了。”又道：“长得挺不错的。”
　　“啧……”云樱摇头：“赵何那花心大萝卜娶妻也太频繁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待到晚上，有宫里的人通知说叫云樱去一趟大殿参加宴会。
　　“……我又不是后宫妃妾，有什么可去的。”云樱莫名。
　　“是赵王的意思，说姑娘务必要到。”宫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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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樱猜测赵王找她可能与跟踪的那伙儿有关，而媱儿则认为赵王极有可能想帮她做媒。于是兴奋地张罗起来：“姐姐得穿漂亮点儿！”
　　救命……要真是相亲，那可比跟踪什么还恐怖。云樱心想。
　　媱儿本想拿粉色和紫色的衣袍，云樱觉得太艳了完全不适合她，但媱儿偏不肯她穿白色，说堂堂宴会穿太朴素是煞风景，不给赵王面子，于是二人争执半晌，最后折中选了一件淡绿色带有祥云图案的衣袍。
　　“这等王宴，姐姐还是别遮遮掩掩了。”媱儿看着桌上的脂粉，想要拿起来收在一边。
　　云樱将粉盒摆到自己面前，叹：“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跟那群妃子‘百花争鸣’去。”
　　“还‘百花争鸣’呢，”媱儿笑：“你若是以真面目示人，绝对‘艳压群芳’。”
　　最后在云樱的坚持下，媱儿终于还是妥协了。云樱将乳白色的粉膏仔细涂在了眼周和脸颊，不一会儿她立体的五官就变平缓了，她将唇色也点淡了些，这样即便仔细看，她的整张脸也与寻常赵国女子毫无二致。
　　怕媱儿又搞什么幺蛾子，云樱收拾好也不耽搁，快步出门，往大殿走去。
　　路过有几间宫院门口停着娇子，还有一些妃子带着宫女也在朝那个方向走去。看到云樱独自踱步，也都不觉奇怪，比较眼熟的几个相视一笑，遇到脾气不好的主儿就直接快步穿过，不一会儿她就到了富丽堂皇的大殿前。
　　殿门口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正在跟门卫争执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那门卫云樱认识，正是今天那会儿给她放行的。
　　“赵王明确说了不能带随行，可公孙氏偏要叫她的什么宫女陪她一起进去。”门卫无奈道。
　　云樱转身看向那女人。
　　桃花眼，鹅蛋脸，真是个明丽的美人儿。虽然妆有点太过浓重，但五官是好看的。听那侍卫的话，这个美人应是赵何的新欢了。果然帝王就是好啊，什么女人都能得到。
　　云樱嫣然一笑，对那美人柔声道：“这位公孙姐姐便是赵王的新妃吧，咱们赵王明确规定了，您就忍一忍，别为难下人了。”
　　公孙氏见云樱独自赴宴，穿着朴素，脸蛋儿与她比起来又实在上不了台面，冷哼一声：
　　“这是哪儿来的丫鬟？长这么寒碜也敢来污王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