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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饮鸩止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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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不太平,对着霸道总裁的一桌子心意,艾艾随便夹几筷子就说饱了,她任性地跳下椅子,说要去看漫画!
胡春和艾艾一起吃过食堂,知她胃口不止如此,她也不是对饭菜那么挑剔的人。何况这一桌子有红有绿,荤素搭配,看得出燕淮做饭的时候很下了一番心思要讨艾艾开心。
谁知艾艾竟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难道还在记昨晚挨打的仇?
胡春悄悄地瞥了燕淮一眼:果然,燕总的脸色瞬间黯淡大半。那神情简直就和个费尽心思讨好姑娘的男孩儿让人给撅了是一样的。
燕淮微微抿了抿嘴,声音不高:“不能再吃一点儿么?”语气里怨怼混了委屈,就是不甘心:我都这么用心待你,你怎么不能对我好一点儿?
艾艾选漠视老板感受,擦擦嘴就要离席。
胡春悄悄扯了扯艾艾的下摆。
燕淮下意识地看了胡春一眼,吓得胡春赶紧埋头吃饭,装没看见:摔跤不可怕,谁见谁尴尬!
可怎么可能装得像?这屋里谁也不傻!
燕淮不由分说拿过艾艾的碗,又给她夹了好几块鳕鱼,虎着脸振振有词:“吃了再去!既然逞能接了艾默生的单子,你生病的话不是给我找麻烦吗?都吃完!漫画书又不会跑!”听着大义凛然,但狗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恨她不好好吃饭!
艾艾瘪了瘪嘴,不情愿地又在桌边坐下了。
胡春隐约记得一个明白人说过:所有主张都是假的,只有情绪是真的。
他们燕总此刻的情绪……很憋屈……
想起来燕淮那巨大的卧室,胡春决定不同情燕淮,他端着饭碗闷头吃自己的。
艾艾捧着她漂亮的文山窑金边牡丹碗,皱了半天眉头,终于气馁,闷闷地往嘴里划拉食物。
胡春玩味着他俩的相处模式:燕淮是暖男讨好碰壁,霸总就开始用强。艾艾的状态在“非暴力不合作”和“逆来顺受你高兴就好”之间无规律跳频。
胡春有时候都想劝燕淮:算了吧哥们儿!人家不喜欢你何必勉强呢?依你的颜值家财什么样的找不到?不过他也看出来了,燕淮就吃艾艾这一口儿虐的,换个温柔体贴的他刺痒!贱啊!
好歹扒拉了两口饭,艾艾忽然省起一件事:“燕总难道这就出院了?李鑫那厮竟然舍得放你出来?”
燕淮斜了她一眼:“我看是艾工不喜欢我回家吧……”
圣上如此诛心之论,倒是叫做臣下的难以回答。
艾艾垂下头,大口地吞掉了几块鱼。
燕淮的脸色才些微好看了些。
胡春在一边儿冷眼看着:他俩之间立威跟服软儿的方式,真是……一言难尽……
然后饭桌上就静悄悄了。
又扒两口饭,胡春突然想起件事儿:“燕总,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见院门开的声音?你开的哪辆车?”
燕淮低头看看手机上的付款记录:“我打车回来的。嗯,我给出租车付费的时候是九点十六分。出租送我到院门口。”说到这儿,他突然开始数落人:“我说你俩可真行。我回来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大门也不关!那么大的房子就地下室灯光璀璨,你俩拍《鬼宅凶案》啊?就算不考虑安全问题,难道不嫌冷吗?胡春你就是这么陪着艾艾过日子的?”
艾艾还没怎样,胡春突然皱眉:“燕总,你说你九点十六才到大门口?那……我九点刚过在地下室,听到一楼‘咚咚咚’有人跑出去,不是你吗?大门还‘咣’地响了一声。”他扭头看向艾艾:“总不能是你吧?我可是听见动静就飞奔上去的,要是你的话可太快了,你飘移到河边儿的?”
艾艾怔忡了一下儿:“别墅大门狂响一声,我在后院听到的。我还以为是胡春你呢……”
燕淮瞠目地看着艾艾:“难道前院那个人影儿不是你?!”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屋子尴尬。
沉默好一会儿,还是胡春同志出了个非常质朴的主意:“要不咱先拢拢,昨儿晚上这院儿里到底有多少人?”
艾艾毫无征兆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你怎么知道都是人?”
此言一出,胡春打了个寒战。燕淮瞪了艾艾一眼。
不过,艾艾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哗啦”一声推桌而起,扭头就往地下室跑。
燕淮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胡春决定也跟上,毕竟已经掺和进去了。
艾艾大白天打开所有灯,在地下室里到处踅摸。
燕淮问:“找什么呢??”
艾艾头也不回:“密封箱!我就不信你把密封箱也砸了!你没那么大劲儿吧?那是不锈钢的!”
燕淮笃定地说:“我就没看见什么密封箱!你是不是忘在公司了?”
艾艾狂摇头:“我从艾默生直接拎回来怎么可能忘在公司了?”
胡春说:“我也看见了……”
艾艾和燕淮一起扭头:“在哪儿?”
胡春指着工作台:“我第一次下来的时候真看见了,一个黑盒子就搁在桌子上!后来……再下来就没了……”
燕淮脸色倏地苍白,他扭头问:“艾艾,里面是什么?!”
艾艾也是吓到了,她都结巴了:“被……被艾默生VZV污染了的过滤膜!”
胡春傻乎乎地问:“那是个啥?”
燕淮倒松了一口气:“只有被VZV污染的过滤膜而已?”
艾艾满屋乱走,简直要抓头发了:“而已?那还不要命?他们要打开密封盒把污染物拿出来……啊……糟了!”
燕淮“切”了一声:“糟什么啊?大不了出一身大水泡!赶上个身体健康的喷嚏都不会打一个。”
艾艾扭头:“你是生物工程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污染物泄露是事故!”
燕淮不可思议地看着艾艾:“上我家入室盗窃!偷走污染物,回头贼生病,我还得戴上红字儿上市面儿游街吗?”
艾艾一屁股坐在试验台上,十分懊丧叹了口气:“总之不好啦。”
燕淮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提纯的东西在里面吗?”
艾艾双手捂住脸:“烦就在这里,我记不清了!要么和它在一起放着,要么让你扔了……总之不在地下室!”
燕淮深吸了口气:“这倒是个事儿。”他突然皱眉,满脸烦躁:“你就不能不招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艾艾顷刻怒目:“我没有招惹他们!”
燕淮冷冷地看着艾艾。
艾艾倏地皱起了眉,细细地咬着牙:“是他们一个个自己找上来……”
抿了抿嘴唇,燕淮揉着太阳穴:“你将来……就不怕给他们偿命么?”
艾艾回过头,坦然地对燕淮说:“我不在乎!”
她如此肆无忌惮,说话的腔调就跟对他说“我吃饱了”是一模一样的!
燕淮被她气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扭头就走,大步流星去了楼上。就在胡春以为燕总这是去拿刀的时候,燕淮拿了一瓶药回来。艾艾一看药瓶就皱眉头,她推了桌子扭头往一层跑。
燕淮身高腿长,不由分说地追了上去。
艾艾没跑几步,被燕淮拦腰抓住,一下子抱了个双脚离地。
艾艾一声尖叫,挥着拳头狠狠地捶着燕淮的手:“不!我不!”
燕淮夹着艾艾往回就走,他凶巴巴地:“不行!”说着把她重重地放在了一层的餐椅上。
艾艾撅着嘴,愤怒地看着药瓶。
燕淮“嘭”地把一杯水放在艾艾面前,咬牙切齿:“喝了它!”
艾艾瞪圆了眼睛看着燕淮,双颊气鼓鼓地,样子居然有几分讨巧可爱。不得不说,装可爱这事儿是需要颜值的,艾艾这个表情绝对刻意的,但是她就是好看得很有说服力。胡春都心软了。
但是燕淮丝毫不为所动,他伸出两根手指熟练捏住了她的鼻子。
艾艾气窒,下意识地张嘴,圆溜溜的药丸被燕淮飞快地塞进了她嘴里,手法熟练以极。
艾艾委屈地蹙眉,闭了闭眼,“咕咚”一声把药咽了下去。
想一想,她认命地张大了嘴给燕淮看。看她完全把东西咽了下去,燕淮才松了口气。
他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异常温存体贴:“你尽管吃药,不要怕,从今天起,你在我身边就好,一步都不离开!其他的都交给我,这样不好吗?”
艾艾别过脸不看燕淮:“当然不好!”
燕淮皱起眉:“你不信我?!”
艾艾回过头,出神地看了他几秒,有一瞬间情深款款到眼圈红透。
可旋即,她克制住了自己,飞快地垂下了头,声音满是无所谓:“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燕淮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语调终于变成恶狠狠:“那你就二十四小时和我捆在一起吧!反正我们也这么耗了十五年了!我有的是耐心!”
艾艾嗤笑:“燕总,你现在哪有功夫二十四小时看着我?”
燕淮随手一指:“还有他呢!”
被燕总手指头一下子杵脑门儿上的胡春简直毫无提防!他当时正觑胡眼儿瞄着那个神奇的药瓶子,瓶子上有行中国字:盐酸帕罗西酊片。
艾艾看到胡春看到了那个药,苍白的脸颊上一掠嫣色飞起,眼圈也跟着红了。
胡春非常尴尬,简直手足无措。
艾艾突然发了脾气,她一把推开燕淮,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去。
看着她的背影,燕淮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好像强忍着头疼。他扭过头赌气把药瓶戳到了胡春鼻子底下:“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
胡春老脸一红,心说你俩怎么都是这个调调?不过他实在好奇,对着药瓶仔细看了看,标签上一行淡蓝色的小字:主治--抑郁症。
胡春“啊!”地一声抬起头,说不惊讶是假的。
燕淮坐倒在扶手餐椅上,双手捂脸,闷闷地咳了好一会儿,好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看那样子是如假包换的心力交瘁。
时已下午,阳光斜照在燕淮的身上,在地上拉了条黑长的影子。
胡春不禁寻思:还行,只要有影子,就还算个人。他递给燕淮一杯水,看得出:老板大概是从医院偷溜出来的,他还没痊愈。
那天,艾艾没再下楼,燕淮也没搭理她。
燕总忍着咳嗽,连打了几个电话,要请保安公司把别墅再查一遍。
得了消息的冯娉一个电话追了过来:“我的燕总,那这块地你还卖不卖?”
燕淮少有地呛人:“卖也得我活着才行吧!你知道这屋昨天进来多少贼?”
冯娉就呵呵了:“你修你修。反正你有钱。”
看老板撂下电话,胡春说:“燕总,咱报案吧!”
燕淮下意识地摇头:“不了!”看胡春满脸犹疑,他敷衍了一句:“我们丢的东西是工业次品,一文不值。你知道不到四百块钱的失窃是不立案的。”
胡春含含糊糊地点点头,仿佛……是那么回事儿……
但是这都入室了……反正听着有点儿别扭!
好像不想跟胡春同在一屋继续聊,燕淮穿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走之前,他地给胡春一盒儿曲奇和几包话梅,说:“去把这些零食和你的漫画书拿一些给她吧……她在楼上也闷得慌……”
于是胡春同志终于走上了这座别墅的第三层。
打怪升级!又上一层!
三层应该是艾艾的闺房了。有了二层燕公子的奢华阔绰打底儿,胡春是满打着再开一次眼的主意摸上来的。谁知道三层的布置……很出胡春的意料:也有大部的敞开结构,但是走坚定的性冷淡风。
左边儿是系列健身器材,房顶上甚至吊了沙袋。右边儿巨大顶天的书架子排满了书,能当坐凳的实木梯子立在书柜旁边儿,看来是经常被用到。玻璃窗边正经八百地排着长条的写字台和工作椅,等闲装饰皆无,室内完全漆黑浅灰色调,当得起“严肃整齐”四个字。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女孩儿住的屋子!
那闭合的房间想来是卧室,胡春谨慎地过去敲了敲门。
艾艾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出来:“进来吧。”
屋门推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是古怪。
放眼看去,艾艾的卧室里陈设并没有什么稀奇,北欧风的家具和燕淮那里十分类似,色系也随了燕淮屋里的深浅暗蓝,陈设简直就从燕淮屋里抄过来似的毫不用心,只是靠着墙边多了一张宽大高桌,桌布桌旗一应俱全,流苏垂穗,装饰华美,独一无二。
不过这间屋子最引人瞩目的是房间一角放着一张巨大拔步床。胡春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看到这种玩意儿,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床么?这不就是一间小木屋吗?
他当时甚至叫不出来拔步床的名字:这张巨大的床铺从外形看,就是把架子床放在一个封闭式的木制平台上,平台长出床的前沿二三尺,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床前形成一个回廊,虽小但人可进入,跨入回廊犹如跨入小室,回廊中间置一脚踏,这床形体巨大,床前有相对独立的活动范围,虽在室内使用,但宛如一间独立的小屋子。
这这这,这不是古代人用的东西么?这真不是坟里挖出来的?怎么放在这儿了?这也跟这一屋子北欧风不搭好不好?
胡春还在对着艾艾的香榻发呆,床后传出来艾艾的声音:“胡春,是你么?”
胡春再走几步,看到艾艾赤了一双雪白的脚,正抱膝坐在床后的飘窗上稀奇地往下看。她卧室飘窗朝着后院,坐在那里上正好瞧见那条凌凌冰河,飘窗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垫子,就连靠枕也是毛茸茸的。
无论闺房如何古怪,艾艾无疑是被好好照顾着的。
胡春顺着艾艾的眼光往下看:燕淮正在后院,垂着安什么东西,他有时也蹲下来仔细看着什么,如果看到了,就拍张照。
艾艾拧着眉,细细地看着他,些许不悦。
胡春抿了抿嘴,把零食和漫画书递给艾艾:“那什么,燕总让我拿给你解闷儿的!”
艾艾随手接了过来,但她没有拿稳,“啪”的一声,话梅滑落到了地上。
艾艾看着地上的糖,愣了。
胡春弯腰把糖捡起来:“不喜欢这个么?”
艾艾摇摇头,慢慢地说:“不是的。”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这一下子,连胡春都看出来了,艾艾雪白的手指在微微地颤着,好像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胡春有点儿急:“赶紧去医院吧。你别怕,我去和燕总说!”说着他扭头就往楼下跑。
只听身后一个没什么底气的声音:“不用!是那个药……”
胡春猛回头,吓得一激灵。艾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正后方,正软绵绵看着他,她很认真地对他说:“胡春,你走吧……”
胡春“哦”了一声,扭头退出去。走了两步,他突然悟到了点儿什么,回头问:“艾工,你要我到哪里去啊?”
艾艾没有再说话,她游魂一样转身,隐没到了拔步床里。
那个床很大,绮罗绣帐很快淹了她全部身影。
红绡帐底,恍若无人。
这个周末过得浑浑噩噩,福尔摩斯·燕淮在后院儿折腾了很久才回来,胡春也不知道他在干啥。不过胡春也习惯了,他早放弃理解他们要干啥了,直觉还是不知道安全些。就是胡春发现燕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玻璃胶,心里有点儿佩服这公子哥儿的洞察力。
做晚饭的时候,燕淮貌似无意地问胡春:“你为她存书的那个女孩子,现在也在滨海?”
胡春懵懂地点了点头“嗯”。
燕淮舔了舔自己手指上的酱汁:“她叫什么?也许我能帮你找找看。”
胡春“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咵嚓”一声脆响。
他们一齐回头,只见艾艾扶着楼梯站在那儿,失手打了一个杯子,玻璃碎了一地。
燕淮皱眉,随即笑笑地数落她:“舍得下来啦?怎么这么不小心?”
艾艾的声音好淡:“我从来这么不小心。”
燕淮不以为忤,把她抱了过来,依旧和颜悦色的:“没关系,我来收拾。”
艾艾揽着燕淮的脖子,凉凉地扫了胡春一眼,摆明不给他好脸色。
胡春吐了吐舌头,很有眼力见儿地去扫玻璃。
燕淮拍艾艾一下儿:“不许吓唬胡春!”
艾艾笑地很赖皮:“我是小姑子,他是大嫂,我当然可以欺负他啦!”
胡春骇笑:“你还小姑子?切!谁信?”
艾艾顿时红了脸。
燕淮嗤笑:“你要肯和他一起巴结我,我死也闭眼了!”
胡春吞了口唾沫:“燕总,起码我是巴结你的啊!”
燕淮凉凉地扫了胡春一眼:“闭嘴!”
艾艾忽然“哈哈哈”地笑了出来,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于是,燕总的脸色也好看多了。
鉴于次日是周日,胡春和燕淮打了个招呼,说明天要出去找找老乡。燕淮痛快地答应了。
艾艾抬眼看了看胡春,没说什么。
吃了饭他们就一起上楼去了,燕总是放了二十四小时看着艾艾的狠话,那么他们回几层?一起回还是各自回?胡春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想知道。
巨大的厨房里,胡春默默清着桌子,射灯的光线柔和,房间也足够暖和。
他再三确认大门已经锁好,窗卡子也别得严严的。
不过,透过落地窗,他看见后院儿又起雾了。
胡春甩甩头,这座大房子从来不会给人安全感,一点都不会。
拔步床上,燕淮在看资料,艾艾靠在一边儿玩儿着手机。
一条微信进来:宝贝儿,我有钱了!
艾艾看了看:“爱艾”的头像已经从普桑换成了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