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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生产 ...

  •   颜一回递给我一杯水,我接了过来,却没有喝。水隔着杯壁,还散着热,慢慢爬上我冰冷的手心,余韵再偷偷爬上我心头。
      我内心却毫无波澜,死盯着窗外绵延数里的山麓。颜一回貌似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看我要死不活的样子,毙了宽慰我的念头,给我后背加垫了一个枕头,捻了捻白色的被脚,掩门而去。
      我这才喝了口水,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早就变得破破烂烂,差点浸出血珠。
      几天前,我生了一个男婴,就在这个外景很辽阔,内置很不怎么样的疗养院,荒山野岭的,我也不能决定我儿子出生的地点,总不能让他生在野外吧。
      出租车司机见我疼得死去活来,也不敢在盘山公路上停车放我下去自寻生路,更不敢学新闻上的彪悍同行为顾客接生,他只得咬牙放弃我设置的终点,以及去终点后我微信上会自动划给他的三百多块钱,冒着app上偏离路线的多次警告,花了十分钟飙车把我送到这荒野小医院。不,确切说是,疗养院。
      医生大叔把我抱出来放在推床上,我儿子已经箭在弦上,快要出生了。平时只用给常年住在疗养院的快绝经的富太太们开开补药的医生护士都被我这阵势吓傻了。
      我都快疼得晕过去了,还能听见一个女声在埋怨司机大叔,说他怎么把孕妇送到疗养院了啊,没看到那几个大大的字吗。
      我晕过去之前,还记得把手边的小包包扬起来,用我毕生之力,吼了一句:“三百块。”
      后来,我生完我儿子就昏睡了那么几天。醒来后,不见我儿子,只见颜一回趴在我床头,大眼睛圆溜溜地像看熊猫一样看着我。
      “你都睡了三天啦,我还以为·····”这人话都没说完就只顾得哭,我这三天滴粒未进的虚弱妇女还得拍她肩安慰她。
      “诶,老颜,我不会轻易死的”,显然我也忘记了三天之前,我本来打算魂断蟒山的,“我的孩子呢?”目前我还不知道生了男孩女孩,我一想起那人说过喜欢女孩子,现在眼眶酸得像浸了整整一只大柠檬。我抹了把干巴巴的眼眶,真希望是个男孩子,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如他的愿。
      “小宝在护士姐姐那里呢。你又醒不过来,都没人照顾他,”又抹了把眼泪这人,说,“只能拜托护士姐姐照顾他了。”
      我呆了呆,不知道小宝是谁。
      颜一回像是顿悟了,放弃了悲天悯人的文青姿态,赶紧去抱我生的娃。
      还没等到我的娃,却等到了一个在九月份身穿皮草的浓妆艳抹的女人。我脑海里有了不好的回忆要涌上来,胃里面泛的酸水也咕咚咕咚地翻腾着。我想吐,又吐不出来,只得作罢。
      这个女人一张口,却和我那个令人作呕的故人不一样。
      她张开红唇问:“老妹,你娃呢?”
      我坐在雪白的床中央,满头的问号。

      等我娃被卷在豹纹毛毯里被护士姐姐抱过来放床上时,据颜一回说,当时我的脸都绿了。因为我没想到我儿子一出生就这么骚包,还豹纹毛毯呢。

      在我和这个叫富贵人家的疗养院里大大小小十几号人混熟了后,我才知道,我还没踏进“富贵人家”前,就靠着那句中气十足的“三百块”火遍这方圆几里了。
      我摇着刚吃完奶睡着的沈初崖,对,这是我儿子的大名,笑问一屋子来我房间闲聊的富太太们、厨房大妈们、护士妹妹(她比我小),“有那么夸张吗?”
      在厨房工作的王大妈她儿子是这家疗养院的保安,她就和我们分享,她儿子听了我吼的那句话,还以为司机大叔抢了我三百块钱,和他对峙了半个小时才搞明白他只是做了好事的老实人,保安大哥还用自己的钱垫了我的车费。
      我赶紧加了个王大妈的微信,迅速还了钱。
      王大妈笑着摆手,圆圆的脸笑起来像带褶子的大包子。她任我和我新认识的姐妹们怎么劝说,都不肯收钱。我只好说,那就以后让我吃第一笼出锅的包子,她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颜一回在我生产后的第一天就来了。她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和一个小时的公交来到这鬼地方才知道我有多二以及多狠心。
      疗养院褚院长看我一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疗养院诞下男婴,身边除了早就驱车离开的出租车司机,再不见其他人,就琢磨着联系一下我的亲属。他打开我手机通讯录发现那个里面只有一个备注名叫“颜二狗”的手机号,还以为那是我老公,赶紧致电“颜二狗”。据颜一回描述,她当时信了我的鬼话,以为我真的是报了个团和刘姐一起进行田间地头五日游(正式名称是B城乡野五日游),等无意中看到我锁在衣柜的小行李箱,慌了半天的神,夏一鸣就安慰她,说有刘姐呢,沈方圆不会出事的。等刚给刘姐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表情一片虚无时,颜一回接到了看似像10086那样的客服电话,她本来想挂掉,但是慌神慌得太厉害就接上了。
      电话那头是我们褚院长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颜一回神还留在刘姐那句“方圆没和我在一起呀,她说她身体不舒服,就打车回去了。”
      褚院长说:“您好,是沈方圆的家属吗?”典型的医生客套问法。
      颜一回眉飞色舞地跟我一屋子的小姐妹们讲,她当时都吓得从沙发上滑下去了,差点吓尿。

      我嫌弃“小宝”这名和韦小宝那个风骚古今的男人重了两个字,就果断花了一个晚上,坐在露水重重的窗台跟前的书桌旁,借了艳姐,也就是九月穿皮草的那位大姐的电脑,查了一个晚上男宝宝的名字,颇有我九岁那年熬夜给家猫起名的风范。但我现在二十六岁了,在生海里浸泡了好几年,早没了九岁认真勤恳的态度,查了二十分钟,就冷得把艳姐借我的皮草穿上,合上微敞的窗户,来到儿子跟前,躺下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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