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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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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一直到了王府,许玉娀才真正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马车上的时候,苏妈妈问她,“小姐,把她买回来之后要怎么安置她呢?”她好像计划好一切一样,沉静的答道:“就送到蚕庄上去,养蚕缫丝的活她能干。而且那是外祖的产业,离京城又远,静誉他不会知道的。”
是的,她才不想她是不是奸细,只要她孤身一人,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生存什么都做不了,这不就好了?最重要的是,静誉再也找不到她了,这就够了。
一路上,许玉娀都没有说话,苏妈妈看她有些出神的样子,一直扶着她,一只脚刚踏进了厅上,滢玉就走了过来,拿着赵夫人的回帖递给许玉娀:“小姐,刚刚赵夫人差人送的回帖,您看看。”苏妈妈本以为许玉娀神思出窍,没想到她像平时一样,只是过于平静的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对滢玉和灵柏说:“明儿一早我们就要去赵府,你们做好准备。”说完就往屋里去了,苏妈妈看着,问了一句:“小姐,您吃晚饭了吗”“嗯,吃了,”许玉娀头也没回,草草回了一句,就回到了房间。
许玉娀躺在床上,看着头上床梁上雕刻的五禽勾画的五畜,思考着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想了很久想通了,管他对不对呢,只要静誉他不知道,管他对不对——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静誉呢!想到这儿,她急忙下床,跑到桌边裁下一小留纸,正给自己磨着墨,后窗就传来响动。
许玉娀心里一喜,想着会不会是郁信回来了——他以前经常这样的——急忙跑过去看,但什么也没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扬起的头也不自觉的垂了下来,难道刚刚只是自己的幻听吗?一阵闷气传到心口,莫名想到今天那个老鸨的话了,“商芷姑娘被别人看上了”“那位可是个干实事儿的王爷”,所以他去临欢楼,不是为了细作,只是为了商芷吗?
“啪”,一滴眼泪打到地板上,紧接着又是一滴,这时候后窗又传来响动,抬起头时,一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已经站在了那里,正面向她背手关窗。
这个身影有些熟悉,许玉娀后撤了一步,侧着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郁风”
那个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抬步,缓缓地往她走去。
他绝对不是郁风。
许玉娀后退一步,抬起藏袖箭的那个胳臂,对着他的心脏就是一击,她以为自己速度很快,可对方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许玉娀并没停下,在他侧身的时候又对着腿来了一箭——这箭有毒,只要击中就是死亡,只是早晚罢了。
可许玉娀没想到对方竟能知道自己要射在哪里,而且反应速度很快,他借着后窗的窗框弹起,轻轻一踢,就把那箭踢落在了地上。
十九年了,许玉娀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绝望。
只剩一支箭了。她把袖箭抵到胸口,往着门口跑去,她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边跑着,闭上了眼睛,那个人嬉笑怒骂的样子就像上元节的花灯一样一个一个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阿静”,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在她准备按下袖箭开关的那个刹那,身后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声音,夹带着些许急迫,“淑儿!”。
许玉娀动作一顿,蓦然睁开了眼,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个圈,直到头枕在那个熟悉的胸口上,她才相信了,这个让她觉得熟悉的身影,是静誉。
“哼、哼、哼——”从呜咽到失声痛哭,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郁信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着“好了,别怕”“没事了”之类的话,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左手,本来想把她手里的凶器拿下来,可她拽得死死的,又紧紧地贴在她自己的胸口处,郁信怕不小心伤着她,就哄道:“淑儿,淑儿,把袖箭放下。”声音里尽是止不住的颤抖。
郁信一遍遍的说着,许玉娀只管哭,什么都听不见,直到滢玉来敲门,焦急的询问着许玉娀里面的情况,她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又过了好久才稳住了声音回道:“没事,你去睡吧。”这时候她反应到之前郁信说的话,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把左手慢慢摊开,郁信赶忙接过袖箭扔在一边,又紧紧地抱住了她,嘴唇蹭过她的额头和脸颊,最后落在她的耳边,喃喃道:“吓死我了,淑儿,你真的吓到我了。”
许玉娀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带着哭腔大声质问道:“谁吓谁啊!你干嘛穿成这个样子啊!”说完之后自己更觉得委屈了,呜呜的又轻声哭了起来。郁信见她又哭了,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抱着她,轻声解释说:“我本来想看看那些影卫行不行,能不能保护好你,结果三个人加上一个郁风都打不过我,还不知道去找帮手,真是气死我了。”
许玉娀并不买账,恢复了点力气揍了他一拳问:“这跟你吓唬我有什么关系!”郁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我没想吓你,训完他们之后我忘了自己穿的夜行衣,看你没认出我来,只想逗逗你——”
“你想逗死我!”许玉娀没好气的打断他,紧接着又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处哭了起来。郁信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叹了口气,把她横打抱了起来,自己先躺在床上,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哭,哄了老半天,等她不哭了才商量说:“淑儿,我明天跟皇兄说说,你还是住到皇宫吧,我不放心。”
许玉娀气没喘匀,结结巴巴的反驳道:“你,有,什么,不,放心,你,武功,高——这世上,几个能,打过,你的,啊?”许玉娀没说的是,进皇宫容易出去难,商芷的事情没办完,她绝对不能去皇宫。
可郁信这次十分坚决,他板着脸,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别闹淑儿,皇宫更安全。”许玉娀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了,就拿出了杀手锏——她抬着头看着郁信,让他看见自己逐渐积出的眼泪,等他神色慌乱之后赶忙低下头窝进他的颈肩,抽泣着撒娇说:“我不要去皇宫!我不去!那里没有你——我不去——”
郁信心里既恼火又无奈,他不停地叹着气,抚摸着许玉娀的背以作安慰,许玉娀看他不松口的样子知道这个方法并不能让他让步,自己就慢慢的停住了哭声,从他身上蹭了下来,胳臂环过他胸前紧紧抱住,额头也顺势抵在他的身侧,等选好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后,用委屈巴巴的声音喃喃道:“你经常在外面打仗不知道,皇后娘娘不太喜欢我,过年过节的参加个宫宴,她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郁信听到这儿,“哎”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翻个身把她搂在了怀里,温柔的劝慰道:“她不喜欢你你就离她远点,你一个人在王府里,加上这些个没用的影卫——”
“你放心吧!”许玉娀抬起头,急忙打断他,“是你武功太高了好不好,人家很厉害的。再说了,我射术高超啊,刚刚那两箭要不是你躲过了,不消片刻,你就完了,那箭头上可是涂了北戎秘制的毒药。”
”可是我躲过了淑儿,”郁信抚着她的脸,神色十分严肃,眼睛里尽是担忧,“如果今日不是我而是真正的贼人,那袖箭里的最后一支,你是不是要留给自己”郁信想到刚刚她拿紧抵着胸口的样子,背后就一阵阵的冒冷汗,刚说完话,又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磨着她的头发,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真的很担心淑儿,就去皇宫吧。”
郁信是铁了心的让她去皇宫,可许玉娀也是铁了心的不去。
“阿静,你以为皇宫就一定安全吗?”她虽然头闷在他怀里,但语气冷冷的,没等郁信问就接着说道,“你知道谁给我下的药吗?那人在皇宫里,在母妃身边!他把药下在了母妃赏我的益清香中。你想,连母妃这样不问世事、只管吃斋念佛的前朝妃子身边都有奸细,阿静,你觉得皇宫能有王府安全吗?”
“你怎么知道?”
“你给我找的那个小太监,今天我刚把人领回了府。”
郁信也想过皇宫里会有奸细,但着实没想到连瑶太妃身边都能有奸细。他摸着她的头发,想了很久,虽然王府也有奸细,但毕竟人少,多派几个人看是能看过来的,而皇宫就不一样了,所以他妥协道:“好吧,淑儿,你留在王府,”然后他突然往后撤了一寸,抬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严肃的嘱咐道,“不许把最后一支袖箭留给自己,不管怎样,要活着,听到了吗?”“可——”“没有可。”
许玉娀幽怨的看了他一会儿,并不想在这么宝贵的时候和他争论这样的事情,嘴上答应着好,扑进他的怀里说:“那快睡吧。”郁信笑着摸着她的头发问:“不脱了外裳?”许玉娀抬眼瞪着他,郁信笑的更深了,捏了脸问:“为什么瞪着我?你这样睡觉不难受吗?”然后抬抬胳臂,“我还穿着夜行衣呢。”
许玉娀闭上眼睛,翻身背对着他,嘟囔说:“你脱吧,我要睡觉。”郁信笑着坐起来,一边看着她把夜行衣脱了下来,一边用委屈的声音撒娇说:“淑儿,天不亮我就去西郊训练场,一直练到天黑,”衣服脱完了,他从后面抱住她,“我很累,但我很想你。”
不说今天早上的事还好,一说许玉娀就来气。她狠狠地把郁信的胳臂摔到后面,坐起来瞪着他质问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不辞而别”
郁信被她这一串粗鲁反常的行为弄得七荤八素,呆呆的答了一句:“我去西郊训练营了啊——”
许玉娀看他这茫然的样子也愣住了,难道郁信真的没去临欢楼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又拱进他的怀里,柔声轻叱道:“那也要跟我说的,不要想别把我吵醒或怎样的,我,我也是很想你的。”
“对不起淑儿,”郁信抚着她的背安慰着,“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