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月》百里晨风

5、峨眉山往昔

　　亓安安和东方倩儿是峨眉山上的两个俗家女弟子，她们二人一路躲过了山中守卫师姐的盘查，悄悄的下了峨眉山。

　　峨眉山下是一望无际的，黑黢黢的群山与树林。亓安安最是害怕山林中鬼怪出现，所以，自从下了山后，她一直紧紧的握着东方倩儿的手，半是拖拉的掩在东方倩儿的身后。

　　“倩儿？这山林里有鬼吗？”亓安安有些心虚的问道。

　　“嗯，有。”东方倩儿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真的？鬼长了什么模样？”亓安安忽的从东方倩儿的身后跳出，一马当先的拦在路中间，全然不见了刚才胆怯怕事的模样。

　　“咦，安安，你刚刚不是怕鬼吗？怎么听见我说山下有鬼，你反倒不似先前那般害怕了？”东方倩儿晃了晃手中的铁剑，一脸的不屑。

　　亓安安摸了摸别再腰间的匕首，有些英雄气短，叹息道：“我是害怕鬼来着，可是倩儿你应该知道。比起鬼怪来，我更害怕安静，害怕一个人安静的呆着。若是真的能够抓一只野鬼来，用铁链子拴住，牵着玩，也没有啥不好的。是不是？倩儿。”

　　“呵，亏你想的简单，这世界上，鬼怪可怕，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好在你我姐妹一条心，如今我们闯荡江湖，定然会有一番作为，到时候，妖魔鬼怪见了我们，定会绕道走，你说是不是？”东方倩儿笑道。

　　亓安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东方倩儿，思绪一时短路，她没有料到，出身高贵的东方小姐，口中也能有这样一番领悟。

　　“倩儿，我们趁着夜色，悄悄溜下峨眉山妥当吗？如此不打招呼便走，是不是不太厚道。毕竟山中的老尼养育了我们这么许多年，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会不会被她们骂呢，说我们太薄凉，不念旧情。”亓安安皱着眉头，三步一回头的仰望夜空下的峨眉山。

　　此时，在亓安安的眼中，那夜幕掩映下的峨眉山，如同母亲一般，散发着温暖的光泽，在她的身后，摇摇招手。

　　“安安，峨眉山却实是一个不错的避风港湾。虽然你在山上的日子过得清苦，她们到底也把你养活了这许多年。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已经长大了，终究要离开峨眉山。我们是带发修行的弟子，山中有戒律，女子凡是到了成年，必须下山还家，否则错过了寻找如意郎君的年纪还未离山，山中戒阁中的师太，会强行为我们剃度，到时候，给你剃一个光头，你可乐意？”倩儿威吓道。

　　亓安安皱了皱眉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后，那双眼睛里，忽然有了漆黑的光彩。“剃一个了无烦心的发型，倒也不错啊。不用洗头发，可以节省了时间，早上多睡一会觉。”

　　“啊！哈哈，哈哈。”听了亓安安的话语，东方倩儿忽的大笑起来。

　　暗夜下，月光微明。羊肠小道，崎岖百转。

　　东方倩儿一身青衣短打，收拾的干净利索。她一手架了亓安安的臂膀，脚下施展轻功，半托半架的将她拐下山来。

　　亓安安一路上扭扭捏捏的走来，借着东方倩儿手中的力道，倒也省了自家不少气力。只是此去天长水阔，终不知何处是他乡，故亓安安有些六神无主，犹疑不决罢了。

　　亓安安和东方倩儿，二人在峨眉山中一同长大，平日里是最要好的姐妹，也同样处在十七八岁，花儿一样的年华中。

　　东方倩儿此次悄悄拐了亓安安下山，是受到她的师父，出尘师太的指示。

　　出尘师太是东方倩儿眼中的神，她的任何一句指令，东方倩儿都会认真的执行，包括此次偷偷将亓安安掳下山，她也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认真完成这次任务。
　　相较于亓安安的忧心忡忡，东方倩儿神情上倒是多了一分有恃无恐。

　　“安安，你在怕什么？有我东方倩儿在，山中的老尼还会吃了你不成？你没有留意到以往在山中习艺的师姐们，到了我们这般年纪，都会下山历练。她们或是在江湖中扬威立万名垂千古，或是寻一富贾才俊，荣华一世。我们也如同她们一般，认真体味一番红尘的滋味，不好吗？”东方倩儿快人快语道。

　　东方倩儿生的娇艳俏丽，姿色动人，行动做事果敢利落。在外人的眼中，东方倩儿与亓安安相比较，不论是容貌还是头脑，都要高她几个层次。然而，这样一对不相配的组合走在一起，却出奇的，既不突兀也不碍眼。

　　亓安安抬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颇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嘲道：“这话出自你东方大小姐之口，自然是没有错处。换做我一个被峨眉山老尼收养的孤儿，谈什么青史留名，佳人才子的美梦。我在藏书阁中读了不少野史传记，从中知晓了不少道理，山下的世家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却偏偏是最重要的一条，他们的儿女姻亲，似乎从来都讲究门当户对。正应了那句‘竹门对竹门，朱门配朱门’。”

　　亓安安自幼无父无母，受尽了山中姐妹的白眼，虽然身处高山，依旧深刻的体会了一番，什么是‘门第出身’。

　　亓安安算是峨眉山中的一朵奇葩，天生天养，不似东方倩儿那般，在师傅的呵护与师姐妹们的照顾下长大。

　　“安安，你在胡说什么？如果真的遇上了讲究门当户对的公子，那定不是良配，错失了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东方倩儿见亓安安面色沉晦，遂调转了话题，言语轻松的安慰道。

　　“也对！去他妈的门当户对，去他妈的世家公子！”亓安安朝着山下大呼道。

　　夜晚的峨眉山，万籁俱寂，亓安安这一吼，很是传音，惊吓的东方倩儿忙捂住她的嘴巴，在她眼前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遂，半是威吓道：“安安，小声些，我们还刚走出峨眉山不远，你想惊动山中的师姐妹吗？让她们发现我们私自下山？”

　　听了东方倩儿的耳语，亓安安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悄声道：“倩儿，你说的对，去他妈的峨眉山，去他妈的东方倩儿，你竟然干偷袭我，看我不收拾你？”

　　东方倩儿也是一个爱玩的女孩，她趁亓安安不备，一手伸入亓安安的腋窝下，而后迅速的抽手，快步跑开了。
　　受了对方愚弄，亓安安忽的从地上暴跳而起，追着东方倩儿，一路追打着她，二人顺着山间的小路渐渐走远。

　　亓安安是峨眉山中，打扫藏经阁的下人。常年一身灰色禅衣，执了一柄扫帚，行走在各个山院中。她自有记忆以来，身边只有一个唤作青灯师太的老尼，与她相互照应。

　　那个老尼年纪委实老的厉害，菜灰色的脸颊上，生满褶皱，人虽然枯萎的紧，一双眼睛在那耸拉的眼皮下，却出奇的锐利明亮。

　　青灯老尼整日里坐在禅房中打禅，很少下地活动，也很少开口问亓安安讨饭吃。

　　亓安安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呆着，所以无论那个青灯老尼，如何的老态龙钟，如何的不入她的眼，她每日里都会很自觉的去山院小食堂里，取来饭食茶水，放在青灯老尼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