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之骸》三桑与潇

5、海之瞳

　　希祖做了个梦，某人送给他的预言梦

　　他浸在琉璃色的漩涡中，看海面波浪折射的阳光起起伏伏，他却仿佛被固定在水波的下方，就算是伸出手也捉不到水面上的空气，甚至无法搅动一丝波纹。他现在就像用作工艺品装饰的凤尾鱼，在水晶滴胶的容器里慢慢的被吞进粘稠的死亡。

　　简直就是莫比乌斯送给他的噩梦，希祖连吐个泡泡打发一下无聊时间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个漫长的梦，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回忆完他所记得的一生，甚至包括姐姐大人当年做的那个该死的鱼汤。姐姐大人为了保持鱼的鲜活，迟迟不让那条生命力异常顽强的鱼爽快地死掉。那条被凌迟处死的鱼直勾勾地瞪着他，随后那颗眼珠被姐姐一脸淡漠地塞到他的手里，一起塞过去的还有一只勺子和半只柠檬。

　　胃轻微地痉挛表达着烙在脑子里的不满，希祖还是决定盯着这固定的风景转移一下注意。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女人曾经扯着他的头发，得意地嘲笑他“你是个骗子，欺瞒死神的骗子”

　　被神宠爱的伪神，被神抛弃毁灭的魔女，他们之间的沟壑有如希祖无法逃脱的海的两面；一方永晴，一方昼夜阴雨。没有方舟，没有陆地，就连浮冰也无法屹立。

　　窒息的令人畏惧的海，没有热浪，没有波涛，就连浮光也无法闪耀。

　　“假如有一天海潮被蒸干，你的目光会为哪一滴水而停留”

　　如果那个魔女的灵魂也掺杂在这片海，她绝对会一点一点，将所有的水珠浸染黑浊，就像她是如何俘虏自己一般，令世人沉沦。

　　魔女为了避免命运的死亡，每日重复地将与自己相同的造物作为替物投入死亡；而希祖......他连陪她一起去死都做不到一劳永逸。对于他们来讲，殉情只是个玩笑的仪式罢了。

　　被拒绝的海之瞳。就连泪水也无法汇入海流。被压抑逼迫几乎要忘记时间流逝的他，身体为了发泄忘却这股冲动而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可他的泪水有如入水冷油，连汇入这海潮都不被允许。

　　这种该死的压抑——就像魔女恶质地把胶水掺入他的牛奶杯，那一瞬——从口腔到喉咙都被狠狠地粘合封住，怒火也一并被粘在声带与血管，窒息感却强迫他

　　海与远天的交界处，聚散的光点，沉入浊色的海潮

　　生命不似命运般起起落落，它如海潮般翻涌而又凝固；如积雨云版厚重的威压，如深海冰般美丽的残酷。极光温柔地腐蚀海，阳光静谧地刺穿海，伸出手，却无法触碰——回归远天的水与光。

　　假如有一天漆黑降临，将透明的水光全部沾染；这永恒冻结的海之瞳，是否会成为漆黑唯一的异色？

　　漩涡，水草，泥沼，不可直视之物，急速坠落的失重感，将他拖入意识上浮的深暗海渊——

　　希祖记得自己做了个异常漫长的梦，梦里的他被囚禁在凝胶般的海中。

　　“下仆，歌颂你永恒的生命吧；你这不会沾染污浊，这深海的眼瞳……什么时候会染上我们的异色？”

　　那位称号为污浊的魔女，用手指撑开伪神的眼睑，眯眼打量他深蓝无光的眼瞳 ，神色一如往常的轻佻。

　　希祖反手握住魔女那只不安分的手，转而贴在自己的额头。

　　“已经染上了啊，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