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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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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阮觉得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司瑾还活着,身体很好,性格也不像那般阴郁。
他在冲她笑,如描似画的脸上笑容舒朗,他在说:“阮阮,快醒过来啊!”
梦里,奶奶也还在,她还会笑呵呵地给她做她喜欢吃的菜。
她抱着顾阮,说:“阮阮乖,快些醒过来吧。”
顾阮拼命地睁开眼,白色的灯光刺入眼中,眼前的场景熟悉又深刻。
这是……她住到十八岁的房间啊。
顾阮抬起手,少女的手白皙精致,涂着透明的护甲油,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
全然不是几年后,她做惯了粗活,那一双满是老茧,骨节粗大的手。
她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屏幕上日期分明——2009年7月20日。
她今年十七岁。
或许应该说,她回到了十七岁。
她忍不住捂起脸哭了起来,她的脑子里很乱,但更多的是庆幸。
这一年,或许是噩梦开始的一年。
顾家被人匿名举报倒台,顾父被人诬陷锒铛入狱,被判无期。
被顾爷爷和顾爸爸照顾了一生没做过活的顾奶奶到处去给人做卫生挣钱凑律师费,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以至于太过劳累,早早地生了病离世。
她一下子从人人艳羡的顾家小姐变成了吃饭都成问题的孤女。
之后的故事俗套而又悲伤,但却在她脑海里深刻留存。
她被所有亲戚像踢皮球一样来回推诿,顾父之前百般接济的叔伯们没有一个伸出援手,顾阮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被迫辍学,去酒吧打了黑工。
后来成年了以后也还是到处打工,她没有文凭,没有手艺,生活艰难。
二十九岁的生日那天,她一身疲惫地从打工的地方出来,遇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司瑾,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人。
男人穿着纯白的大衣,脸颊瓷白,下颌线的轮廓精致分明,眉眼如描似画,袖口露出的一截腕骨消瘦白皙,纯净而又脆弱。
她没有钱带人去医院,只好把人带回来自己狭窄阴暗的出租屋。
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陪她过生日,即使这个人还是昏迷的。
司瑾醒了之后不辞而别,直到他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才知道他是司氏集团的总裁,他把她接去了司家,悉心照顾,她的生活才好过了几分。
两个都不曾感受到温暖的人迅速在这样的生活里生了感情,只不过那时候的司瑾已经病入膏肓,他不愿意跟顾阮结婚领证,顾阮以为他嫌弃自己,偷偷离开了司家。
她不知道司瑾在她离开后发了疯的找她,以至于病重的他的身体再度衰败,等他的秘书好不容易找到她并把她带回去的时候,司瑾病得已经下不了床了。
一张眉眼漂亮的脸,脸颊却瘦的凹陷下去 ,身体单薄地吓人,还在挣扎着抬起枯瘦地手腕想去擦顾阮落下的眼泪。
顾阮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才艰难地勾出一道笑弧,他语气里没有特别的难过,好像就是平时在和顾阮说着情话。
他说:“阮阮,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和你结婚,我做梦都在想和你结婚,给你穿上漂亮的婚纱,买一个大大的钻戒,然后……然后生一个宝宝,像你也像我的宝宝。我会一辈子疼着你爱着你,等我们老了,我们一定要埋在一起,咳咳咳,这样,我们下辈子还会再遇到……阮阮,对不起,我在梦里把我们的一辈子都过完了,现实里,我就不能陪你一起走了。”
司瑾剧烈的咳了一阵,顾阮哭着轻抚他的背,“别说了,阿瑾,你别说了。”
司瑾摇了摇头,苍白病态的脸上带着几分执拗,“阮阮,听我说完,你不要怕,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今后生活不会有任何问题,你要好好活着。”
司瑾的身体突然蜷缩了一下,吐了一口血,顾阮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司瑾握住她的手指,声音很轻:“别弄了阮阮,很脏的。这辈子死在你怀里,是我最后的执念了。”
司瑾的手突然松了,无力地垂在一旁,他最后的声音虚无到几乎没有,但顾阮还是听见了,他说:“阮阮,我爱你。”
顾阮贴着他的脸,轻轻开口:“我也爱你啊,我的阿瑾。”
不需要要任何人帮忙,司瑾的身体已经轻到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抱起来了。
她把司瑾满身血污清理干净,换上他那件他喜欢的白色衬衫,自己换上那条司瑾准备了很久,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为他穿上的婚纱,给自己化了一个新娘妆。
顾阮抱着他的身体坐了一整夜,眼泪都流干了,她再也哭不出来。
她给司瑾的秘书留了一笔钱,让他把他们葬在一起。
然后捐了剩下所有的财产,最后她轻轻再吻了一下司瑾冰凉苍白的嘴唇,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和司瑾躺在了一起。
意识慢慢涣散的时候,她慢慢勾起唇角,她想,这样也挺好的,生未同衾但死也同穴了。
然后再醒过来她就回到了十七岁,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她现在迫切地想见他。
她现在H市,而司瑾却在相去甚远的B市。
以至于她那么多年后才遇见他,在他们两个人都那样悲惨的时候。
但,她家里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
她知道,陷害她爸爸的人是顾父的秘书,他偷偷地在顾父签字的文件上动了手脚。
匿名举报的人是她的二叔,她爸爸的亲兄弟,他在公司的账目上动了手脚,以至于被查到的时候完全是证据确凿。
等她处理好这些事情,她就去找他。
她的司瑾。
“顾小姐醒过来了!”顾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门口的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抬起眼,门口的小护士拿着药瓶站在那里,应该是来给她注射营养针的。
小护士的神情很惊喜,冲着楼下喊,然后就是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
顾奶奶和顾爸爸闯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香烛,一个人捏着还没燃尽的符纸。
顾阮嘴角抽了抽,心里却是不可抑制的柔软。
这是她的亲人啊,活生生的爸爸和奶奶。
顾奶奶过来抱住顾阮,已经心肝儿,宝贝儿地叫开了。
她心疼地轻抚着顾阮额头上的纱布:“我的宝贝阮阮受苦了,这次奶奶已经好好惩罚了你二叔家的,阮阮要快些好起来啊。”
顾阮这才想起来,她这时候正在准备学校里的比赛。
她自己走到了省赛,下一步便是全国比赛。
二进一,另外一个是她二叔家的堂姐——顾婕。
她本本分分地准备比赛,练了整整一个月的舞。
三天前,顾婕约她去了学校的楼梯间,说是有比赛的事情跟她讲,结果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楼梯间没有监控,没有证据证明,顾婕始终否认,但顾奶奶却说一不二的直接罚她跪了三天的祠堂。
这就直接导致了二叔一家的不满和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上辈子,她因为这件事放弃了去比赛的机会,而这一次,她的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这三天跪的,还不知道谁的状态好呢。
况且,只要赢了这次比赛,她就可以去B市集训了。
这一次,她必须赢。
顾奶奶看着顾阮不停变换地脸色,觉得自己这个自小聪颖但天真烂漫的小孙女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看着小孙女红彤彤的眼睛,又心疼了:“阮阮,是不是哭了?”
顾阮正好想不到方式跟顾爸爸说公司的事情,赶紧抓住这个机会。
她眨了眨刚刚哭得通红的眼睛,扑进了顾奶奶的怀里:“奶奶,我做噩梦了。”
她要说的一切,确实是一场噩梦。
顾奶奶摸了摸她的的头发,声音慈祥:“怎么了?什么噩梦把我们阮阮吓成了这样?”
顾阮嗓子刚刚哭过,还有些哑:“我梦到二叔在公司的账目做了手脚,还有爸爸的秘书,改了爸爸的合同里,然后……”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的顾爸爸,“然后他们报了警,爸爸被抓起来了……”
“阮阮,你在胡说什么?”顾爸爸还是没忍住,出声责备了一下。
顾阮就知道,她爸爸对二叔这个亲弟弟信任颇深,她这么说,他是不会相信的。
那,她唯有打破这份信任了。
顾阮在顾奶奶怀里瑟缩了一下,仿佛被吓到了:“奶奶,爸爸凶我。”
顾奶奶最是疼她,更何况是这样她刚醒过来的时刻。
当即眉头一竖,训道:“阮阮既然说了,你就去查一查,不管有什么,让阮阮安心也是好的。”
“再有,阮阮这受伤了心里还想着你,你还在凶她?你怎么当爸爸的?”
顾爷爷一生对他棍棒教育,其中挨打次数最多的原因便是因为他对顾奶奶不够尊重,所以以至于顾奶奶声音一大他就害怕。
顾奶奶话都说这么重了,他也不敢在反驳,缩了缩脖子:“阮阮别生气啊,爸爸错了,爸爸这就去查啊。”
然后赶紧匆匆忙忙出门去公司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顾爸爸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摊在桌面上的账目和合同,里面的猫腻大了去了。
他心里现下一片寒凉,没想到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会做出这种事情。
只是现在心里还含着几分侥幸,生生按下了想现在把顾凯喊过来直接对质的念头。
阴沉着一张脸,把东西带着回了家。
顾阮彼时正坐在客厅里,被顾奶奶投喂一些好消化的补品。
看顾爸爸风雨欲来的脸色,大概就知道,她爸爸兴许是查到了。
知子莫若母。
顾奶奶也看出来了,问了一句:“查到了。”
顾爸爸点了点头,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顾奶奶。
顾奶奶稍稍看了一眼,就气的发抖,勉勉强强按耐住了,先看向自己的小孙女:“阮阮,你先上楼玩一会儿。”
顾阮也不强求,她爸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手段自是了得,上辈子不过是因为所谓兄弟间的信任,才落得那个下场。
此时,晓得了二叔的阴谋,不需要她太过担心。
只是,顾奶奶……
她扯了扯顾奶奶的袖子:“奶奶,你别气。”
她怕顾奶奶气坏了身子,兄弟相争,伤的最深的却是母亲。
顾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奶奶不气,快上楼吧。”
顾阮乖乖上了楼,只是房门没有关严,她听到了顾奶奶气愤地声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顾爸爸安抚着,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顾阮甚至下楼给他点个赞,不愧是顾爸爸,这么快就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