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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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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尉迟天,人称尉少。”封哲叫人重新收拾了包间,领着两人见面。
“我他妈姓尉迟……”尉迟天表示强烈抗议,大丈夫行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封哲这张跑火车的嘴,从小给他稀里糊涂说到大,最后周围不熟的人真的弄不清他到底姓什么。
尉迟天在二代圈很有名,一是因为玩得开,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要说到他的学历,在一个普遍混文凭继承家业的二代圈里,能够靠自己考上大学的就很少,更不用提一下申请到国外名校的offer,一读还读到了硕士。
玩得好还学得好,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尉迟天并不是其他二代父母跟自己家孩子耳提面命的对象,这点封哲和他是一个待遇——没有哪家公司的老板希望自己孩子出去学一些跟家业没有半点关系的东西,比如刑侦,比如临床心理。
季怀安睁着一双还有些泛红的双眼左右为难,封哲这个人怎么回事,那他到底叫人家什么啊。
尉迟天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算了,没事,安安直接喊哥就行。”
“不许!”封哲反应迅速,这个便宜哥哥季怀安可不能要,“喊尉迟哥就行。”
季怀安从善如流:“尉迟哥。”
尉迟天砸吧砸吧嘴,心里想着,封哲这可不够意思,自己让人家奶里奶气的喊哥哥,却只让人家喊个尉迟哥,这一合计,跟什么王哥李哥有什么区别!算了算了,好歹是叫对了自己的姓。
尉迟天就着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季怀安的五官,刚刚闭着眼的时候只觉得精致,现在一睁开那双清澈得跟水晶似的眼睛,还有点天然的少年气,很容易让人想起年轻的时候。
唉,果然是老了。
尉迟天眯着眼睛笑得像个狐狸,冲着季怀安伸出手:“你好,安安。”
季怀安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尉迟天伸出的手掌,然后又缩了回来:“……你好。”
怕生。
尉迟天偷偷在心里记上一笔,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并没有主动抵触社交,这种情况已经脱离了人格障碍,只是一种缺陷,问题是这种缺陷可以通过什么来补偿呢?尉迟天大脑转得飞快。
接下来的时间里尉迟天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专业特长,跟季怀安看似随便地聊着有的没的,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尉迟天在说,季怀安简短地回应两句。起初季怀安的眼神经常到处乱飘,或者落在封哲那里有点寻求帮助的意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尉迟天明明是封哲的朋友却一直在跟自己聊天。
封哲的意思是先不要让季怀安知道尉迟天治疗的目的,而是让尉迟天先和季怀安熟一些再说。所以即使他感觉到了季怀安的目光,也假装看不懂的样子,闭着嘴巴,保持微笑。
季怀安有点生闷气,封哲他明明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和别人说话,却把自己晾在这里……季怀安觉得有点没由来的委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人们社交的时候都是让两个陌生人相互聊天,然后熟人站在一边假装雕塑吗?
不过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封哲惦记着季怀安额角上的伤口,还是想带他去医院处理一下。
尉迟天今天的局当然不只是邀请了封哲一个人,只不过赶巧封哲最早到了,于是趁着其他人还没有来,封哲拽着季怀安出了“善恶树”。
山北市的冬天,夜晚到来的格外早,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混着高楼大厦里其它的灯火,一起浸在沉默的夜晚里。季怀安盯着自己呼出来的白气,跟在封哲后面。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闯祸,去了那种地方还惹出了事。如果今天封哲没有在,他会怎么样呢?
这样想了一下,心中的委屈感减退了一些,他拽了拽封哲的衣角,小声道:“谢谢。”
“嗯。”封哲心思不在这儿,他当然知道以季怀安的性格不可能自己拿这种主意,“赵奕帆拽的你?”
“我的身份证……他拿了。”季怀安听上去有点失落。
早先说过赵民亮拿季怀安就当是自己儿子,在家里也当做是赵奕帆的哥哥,赵奕帆太混,赵民亮总拿季怀安跟他面前树榜样。
“你看看安安。”“你学学人家季怀安。”
然而赵奕帆从来没拿季怀安当过哥哥,这点就连封哲都看得出来,但是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民亮却总觉得孩子都有叛逆期,过了就好了。
实际上哪里有什么理所应当的叛逆期?犯了错误从来不应该因为年幼而受到庇护。
封哲揉了一把季怀安的头:“没事,他这次可闯大祸了。”
其实在酒吧里闹事并不算少见,小事情一般就私了,闹大了才报警——总归人家生意还要做,谁没事愿意警察掺和上这些事。但封哲这次就偏要给赵奕帆这小子一个教训,赵民亮工作忙不太管他,李惠又是个过于温柔的母亲,眼瞅着就是临近高考,竟然还这样胡闹!
从医院出来,季怀安重新顶着脑门上一块白花花的纱布上了封哲的车,他安静地盯着窗户里呼啸而过的城市发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封哲哥哥,回家,不是这条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警惕。
“嗯,我这正打算把你买去深山老林里呢。”封哲故意吓唬他。
季怀安听出来封哲是开玩笑的,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别,别闹。要出去的话,我要先跟赵叔叔说的。”
“这是去见你赵叔叔,你以为今天赵队还能在家?儿子都进派出所了。”前头红灯堵了一大溜的车,封哲伸手打开车载广播,里头正唱着什么粤语老歌,封哲戳了几下屏幕换了个频道,这回是交通广播了,一项一项播报着哪里到哪里是拥堵路段,建议绕行。
“我跟赵队发过短信了,说你在我这,让他不用着急。”封哲在下一个路口出了主路,一打方向盘想着又他妈得绕行,本来想国骂两句,余光瞄见季怀安白白净净的脸,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到了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街道派出所里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大厅里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泡面和塑料盒的味道,季怀安揉了揉鼻子。往里头瞧,一共七八个人蹲在地上,其中几个高中小子显得不安和焦躁,小幅度地挪动着步子,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两眼。
封哲扫了一眼,差点被他们身上那几件五颜六色的迷彩bape亮瞎。心里一合计,果然都是些家境稍微富裕的孩子凑到一起闹事,心态还没成熟呢,就又跟这假装阅历丰富的样子,讲什么所谓“兄弟义气”“年少轻狂”。
刚想抬腿迈过去,就看见赵奕帆蹲在地上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仍旧带着些不可一世。封哲从上俯瞰着他那副桀骜样,手上关节直痒痒——真想揍他一顿啊,算了算了,殴打未成年人犯大罪了,咱不能知法犯法。
“你小子他妈看我也没用,我跟你说,赵队已经知道这事儿了,等着回去让你爹收拾你。”封哲撂下一句话,就拉着季怀安到大厅另一边的椅子上让他坐好等会,自己转身去跟那边民警了解情况去。
这种打架斗殴派出所里一天处理好几回,民警们都挺习以为常,何况也没有什么重伤,走个程序,登完记就挨个通知让领走。对方那几个成年人处理起来倒是挺快,这边几个学生还要等监护人,地上蹲着那几个估计就是家长还没来的。
为首的女学生倒是情绪挺激动,跟民警那块掰扯:“……这事跟林乐航没关系,他没参与,我跟你怎么就说不通呢?”
小民警吸溜着泡面,头也没抬:“让监护人领走就行,有没让他交保证金。”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汤,一抹嘴巴,才抬头看着前面的女孩,嬉笑道:“怎么着,你男朋友啊,舍不得?”
“我操你妈!”女生骂了一句,走到一边去又摆弄上手机了。
小民警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姑娘家家的,咋这么凶呢。”
封哲在人群中很快就认出了那个叫林乐航的男生,他正坐在离人群最远的墙角,低着头,额头前的刘海垂在眼睛前面,手里没有手机,就直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林乐航身上一件衬衫外搭一件灰色的针织衫,手里团了一件基础款的羽绒服,脚上踩了一双匡威的帆布鞋——假的。封哲学生时代也喜欢收集这些板鞋,扫了一眼就发现那些走线和正版完全不一样,甚至称不上是一双高仿,就像是从地摊上随便买到的,也不知道买鞋的人知不知道买到了假鞋。
有意思。
这样一个孩子和周围那些身上衣着动不动就好几千的孩子竟然混在一起。
封哲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感受到身边突然有人过来,林乐航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封哲。
“你叫林乐航?”
“嗯。”林乐航不咸不淡地回答了一句,“你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哎,随便聊聊,反正看你跟着等着也挺无聊。”
林乐航瞥了封哲一眼,终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机,玩起了上面唯一一个游戏——层叠消融。手机看上去用了有一阵子时间,边角已经磨损。层叠消融,封哲之前玩过,就是将一些基础图形叠在一起,层数为偶数的部分消失,层数为奇数部分显现,玩家通过对于基础图形的叠加达到关卡所需的复杂图形。
“喜欢玩这个?”封哲心里更加疑惑,这种益智类游戏对于玩家的空间感要求很高,引申一点说,这是一个通常被学霸们喜爱的游戏。
林乐航终于烦了,他放下手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冲着封哲道:“我跟你不认识,也没什么可聊的。”
封哲听明白了,这句话用一个字阐述就是“滚”。于是慢悠悠地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关节,留下一句话:“你这名字起得挺好,乐航,你父母这是希望你能快乐的航行啊。”
“所以少交些没必要的朋友,走好你自己的路。”封哲眯着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