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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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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叁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再也没有收回来,倘若不是深夜时分终于下起了暴雨,只怕是蒋叁的思绪依旧会如那飘在空中的雨丝,被风刮来又刮去。
他是想宴康的事想得魔怔了,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也未能察觉。
此时蒋太应酬完了回家,上楼开了灯,啪嗒一声,灯光充满了整个空间,蒋太见儿子独坐一室不发一语,不免笑着问他:“怎么?有心事啊?今晚上听说饭也没吃,是不是不太舒服?”
蒋叁立刻清醒过来,无论如何,宴康的事也不能被母亲知晓。
他如常地对答起来:“没什么,没太多胃口,”又转而问蒋太:“姆妈呢?今天过得如何?”
蒋太潇潇洒洒走向屋外:“一切顺利,听你uncle说过几日Joanna回港,你去接她可好?你不是答应了要带别人女孩子玩几天,交几个朋友,你可别说说就忘了,对待女孩子,还是要细心些。”
蒋叁觉得总想着宴康的事也想不出来结果,不如出去换换心情再回来面对宴康也正好,便一口答应下了。
翌日,宴康接到蒋太电话,约他到家中小叙。
宴康握着电话犹豫,蒋太即刻便洞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安抚道:“没事,蒋叁他出门去了,你放心好了。”
一席话说得宴康哑口无言,只得前往。
又到蒋家,蒋叁果然出门去了,家里佣人来来去去,令宴康想到头一回来蒋家时的情景,分明就在一年多以前,但那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遥远而漫长。
他在玄关站了半晌,突然说:“我想,去看看我父亲。”
一个女佣领他去见蒋太,听到他提出此等要求,也是人之常情,便悄悄说,你去吧,之后我再带您去见太太。
宴康推开二楼蒋父病房的门,里面安静依旧,只有呼吸机均匀而规律的声音。父亲就躺在床上,好想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不安和忧虑,宴康站在床前许久,嚅嗫着叫“爸爸”,但回答他的只有呼吸机滴滴滴僵硬而冰冷的声音。良久,他都一动不动,站着,身体像着凉一样瑟瑟发抖。
他并不后悔和蒋叁走到了如今的关系,面对父母,也没有任何悖德耻辱的忏悔之情。他甚至认为和蒋叁在一起的时光都是好的,快乐的,珍贵的,不想停下来,也不想离开。
“爸爸,你会理解我,对吗?”宴康轻声在蒋父耳畔说。
蒋父的形神心智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打扰不了他。
宴康擦干了泪,对着父亲鞠了一躬,关上了门。
蒋太仍然在头一次见宴康的茶室等他,她拨弄着桌上的花和盆栽,修枝剪叶,宴康来了,她也不着急,吩咐佣人倒茶,端些点心水果来。
然后便问:“昨天蒋叁回家心情不太好,你们是怎么了?吵架了吗?我很少见他气成那样,晚饭也没吃,一个人坐在家里书房生闷气。你们昨天见面之后聊了些什么?谈恋爱闹别扭是常事,你们要习惯才好。”
宴康听蒋太熟稔家常的口吻,瞬间晃神,仿佛那一刻自己的真的就是蒋叁的交往对象了。蒋太用好似在关心儿子儿媳感情生活的修辞发问,让宴康几乎快要出现了错觉。
他双手捧着英国骨瓷茶杯,低着头,勉强解释道:“并没发生什么,只是见了一面,便分开了。”
他将整个过程极力描述的简洁模糊,为的,就是避免自己那颗难堪的自尊心再次受到折磨。他已经为了这一份感情什么尊严都不要了,只想要蒋叁一个,偏偏这一切还被彻底地暴露在最不应该暴露的人面前。
蒋太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也不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加难堪,便说:“蒋叁那个脾气我是明白的,他有些倨傲,难免要你体谅他,他是从小被我和他父亲惯坏了,我们只得他这一个,不惯着他还能怎样。他之前没有和弟弟相处过,家中也没有兄弟姊妹,难免有些自我为中心,这些都是他的不对,我也明白你的为难。”
宴康头脑昏昏沉沉,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竟不明白她这一番话是要说些什么。
而后,她又说:“是你委屈了,不过近日蒋叁要接待一位朋友,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邻家小妹,他可能会忙几日,他若这件事没有告诉你,也不会是有意瞒着你,我叫你来,就是想先提前告知你这件事,以免日后你们之间造成误会。”
宴康这下逐渐听明白了,原来,她是想要告诉自己,蒋叁快有女友了。
一席话说完,久久两人一言不发。蒋太倒是大局在握的胜者态度,并不催促什么。只是宴康,低着头反反复复思考许久,才问出一句最为关心的话:“蒋叁他,真有打算要结婚吗?”
他不相信,蒋叁真的是个同志,能够忍受和女人结婚。
蒋太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给出了一个答案:“结婚生子,本就是每个人都该做的事。”
宴康一时词穷,无以推翻这个答案。她给出的答案太正常太有理有据,宴康心底即便模模糊糊猜到这个答案,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着她又叹息一般地说:“况且,蒋氏只有蒋叁这一个独子,蒋叁是唯一继承人,等到将来他接手全部家业,只恐怕未来如何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宴康从旁听着,独剩默然。他既不觉得那就必定是蒋叁的责任所在,也不认为那就是蒋叁尽责的方式只能是以结婚的方式。
他心下一片木然,坐在那儿,什么也思考不了什么也不愿思考,但是有什么东西酝酿着,逐渐越变越清晰,越变越尖锐,像一根针一样,终于刺破了那层麻木的表皮。
他甚至愤愤然地感到不公起来,不断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蒋叁就不能不管不顾一次?抛开所有的东西,就彻底地荒唐一次。什么都不管就好了,在两个人的世界之中,尽情地做想做的事。
最后,太阳偏西了,天又阴沉起来,蒋太搅着杯里的糖,看着很远很远的天边,说:“其实这个问题你真正该问的人是蒋叁,而不是我。”
宴康当然知道她这话里面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叫自己去问蒋叁,而是想表明,假如蒋叁真的能够回答不娶,那么自然也不会有人强迫他。
宴康告辞了蒋家从山顶别墅出来,觉得又疲惫又劳累,简直比上了一个通宵的夜班还累。
但是这一切却都抵挡不了他想见蒋叁的心,他慢吞吞走到蒋氏办公大楼的下面,拨了一个电话给蒋叁,蒋叁已经开车离开了。但是却没料到接到他的电话,意外地接起来,刚发出了一个音‘喂’?
宴康便说:“蒋叁吗?你在哪?我想见你,在你办公室楼下。”
蒋叁受蒋母之命去机场接Uncle家的女儿Joanna,不过接到了宴康的电话,他只是轻轻打了一个方向盘,就调转了车身,朝着蒋氏大厦的方向驶去。
蒋叁以为宴康是遇到了麻烦才会找上自己,可是宴康坐上了车,自己问他,他却又不说所为何事。蒋叁不得已,只能开车带他去吃饭,顺便打了个电话回家让司机代自己去机场接Uncle家的女儿。
宴康心底明白,自己主动联系了蒋叁,就算是违背了当初和蒋太约定好的条约。蒋太何等手段,必定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倘若日后蒋太问起来,自己应当如何应答。想对蒋叁说得话还没说出口,便已经没什么想说的兴致。
蒋叁也是好涵养,整个晚上一言不发,宴康不提,他便不问。两人难得地单独吃了一顿晚餐,夜了,去海边走走。夜晚的海风很大,吹得两个人全身全脸满是黄沙。
蒋叁却不在乎,一直陪着宴康走,蒋太布置的任务早就推掉了。也许在他的心里,Uncle家的女儿,也比不得宴康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