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魇》喜寡

3、戏本

　　身上担了新职后，他愈发忙了起来，反衬得我松松闲闲。
　　白日里请安进学才得空见他一面，下午无事，便更摸不到人。
　　我尚不懂掌事的职要，只央央求了母妃，说身边的宫侍常被内监局克扣。
　　母妃见我整日为这些鸡毛蒜皮困扰，索性升了他的职。
　　却不想弄巧成拙，我更困扰了。
　　榻上散着几本话文戏本，封面精丽，色泽艳俗，是元宵夜里御庭戏班的折子。
　　我向来对这种才子佳人风流轶事期待的很。
　　谁让少女总怀春。
　　天幕低垂浓墨重彩时，我倦了。
　　他回来时，我手中团着戏本睡到深处不自知。
　　恍然间有极轻的叹息吹拂过耳。
　　太傅学前总是肃穆，我带他同去上课时，总引得他老人家吹胡子瞪眼。
　　许是敌意太甚，他不再进屋，只在门口垂耳恭听。
　　与旁的小黄门懒漫松散格外不同。
　　这便是我的琢玉啊，好琢玉。
　　那一日，下学后，我在门外寻不到他人，问了宫侍才得知贵妃命他做事，便先回水渡洲去了。
　　当我拎着糖酥点心回去时，见他远远在墙下训斥小黄门。
　　他身形挺直，拢着袖，我看不清神色。
　　我远远唤了声，他寻声而来，寒霜的眉眼刹那逢春。
　　恍然间，我似看到昨夜话本里俊逸潇洒的温柔公子脉脉含情，折扇恭请道：“小生这厢有礼了。”
　　他牵着我朝殿内而去时，我偷偷睨他，心思慌乱。
　　兰嬷嬷偶然间翻着那些儒雅公子与佳人的话本和我闲话，“这琢玉初来时是个冷淡的性子，而今愈发柔和起来，倒是公主管教的好了。”
　　少女怀情，如何斗只成精的狐狸。
　　我的琢玉待人接物趋于成熟，稳重之余也毫不留情面。
　　成长之快也令兰嬷嬷咋舌，渐渐水渡洲的大小事宜也放手给他。
　　他从水渡洲里渐渐崭露头角，与潇湘馆的掌事并做一处，常虚心请教。
　　是夜，星河烂漫，元宵礼佛后，他难得的清闲。
　　我缩在垫上，嫩白的脚踩在他膝前。
　　他身后是宫灯万盏，远处是盈盈残月，肩上是跌落的星光，眼里全是我，像是把毕生的柔情都捧了出来任人采撷。
　　我醉倒在他眼里，不知归处。
　　“公主可知，这女子的脚不能随意给外男瞧的。”他抿着唇，浅浅笑意蔓延而出。
　　我歪着头笑他，“我也没给外人看呀。”
　　他拢着我脚的动作微怔，而后红晕泛开，染红了如玉的耳垂，他偏过头去，呐呐着，“公主总是说些，让小人欢喜的话。”
　　是我欢喜他，这事上，我可不让着。
　　我也那般说了，我说，“琢玉，我欢喜你。”
　　我以为这足矣让他雀跃，可他顿住，扭过头来，极认真地看着我，黑鸦般的长睫缓缓眨了眨，月光在他如玉的脸上投下阴影，我在他深渊似的黑眸里看见滔天黑浪连涌。
　　许是那天的晚膳，我贪吃了酒心醉鸭，隔了许久醉意上头。
　　我抽回脚，撑着身子凑到近前。他的眉眼如远山泼墨，鼻骨挺直，唇薄如水色。
　　母妃曾说，这类人或无情或极深情，我痴心想着他，多情于我。
　　今晚月色极好，也许适合有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