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魇》喜寡

17、入寒

　　俗说病来如山，病去抽丝。一场风寒急急而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等察觉不对时，人已病倒在榻。
　　先前浑浑噩噩烧了两日，恍惚醒来不过片刻又昏睡过去。
　　母妃衣不解带地在榻前守了我两夜，每日垂泪诵经，生怕我一个不对，出了差错。
　　由此等我渐渐醒后，见一个好好的美人憔悴成了病西施，心下愧疚不已。
　　都怪那人，偏生要寻些花样，拉人进了怪石嶙峋的假山洞里，在夜雨如幕下，借着瓢泼雨声，勾人嬉闹。
　　做人儿女，哪有不心疼高堂之说，只好好劝了才将母妃送回潇湘馆歇息。
　　打兰嬷嬷前脚刚走，那人后脚便跟了进来。
　　我生着大病，不过昏睡几日，如今睡不着罢，现下依旧难受着，自然就耍起女儿心性。
　　春兰在侧掺着我这只软脚虾，我凉凉睨他：“你这身子骨倒倍儿好。”
　　他摆手让随后进来的小黄门搁置赏赐，秋菊见状又领他们去安置，等人散去，他才草草见了礼，从春兰手中接我入怀。
　　他屏退侍下，四周无人，他才破开那具冷淡谦卑的面具。
　　“小人若身怯力微，又如何能陪公主玩闹。”他如墨的瞳里漾出笑，带着一股不明意味来。
　　脑海里瞬间闪出那夜假山洞里的旖旎来，才压下去的虚火又烧了上来，我作势去拧他腰侧的软肉，他只抿着唇小小地哀叫，但手臂将我拥地更紧了。
　　我眼前是他细白的脖颈，那沉闷的笑声从胸膛里震出来，偏他还作一副可怜相，气煞人也！
　　他垂首与我贴面，无不叹息道：“让我的娇娇受屈了。”
　　这态度委实不错，我心下有些乐，勾着他的脖颈得意地笑：“晓得就好，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谁知这人一顿，压着嗓低声细语，呵出的气刮过耳廓，勾起一阵酥麻。
　　“那罚小人一个吻罢。”我被他眼里深邃的海搅了进去，迷迷瞪瞪间又被他嬉闹于唇齿间。
　　呸，忒不自持了！
　　我埋在锦被里，羞赧地唾弃自己的不坚定。时临昏后，他又不知忙什么去，我与秋菊闲聊，难免露出些小儿娇嗔。
　　“这人也不知镇日里忙什么，病的这些日子也不见来。”
　　恰巧春兰归来，掩唇笑说：“公主怕是不知，您睡的这三日，都知监大人没少往这跑。光是昨儿就来了四趟。”
　　秋菊也应和，“是呀，大人着的急可不比我们少。”
　　“好啊，还没怎样，你们一人一句的先把我的话堵死了！”
　　见我恼羞成怒，这俩人竟笑作一团，银铃笑，声声响。
　　隔日太医悬丝诊脉，又是絮絮叨叨，开了一气儿的药，母妃倒放心了不少，只苦了我呀。
　　后殿里摆了一列父皇赏下来的宝贝，大抵是见我平日里活蹦乱跳，如今一着不慎大病一次，生怕又出差错，大补之物倒占了一多半。口谕还说让我多养养，莫在瞎胡闹了。
　　普天之下，莫非父母。
　　不论父皇是多少人的君，多少人的夫，对我而言，他便是唯一的父。
　　那时我不太清楚，父皇对于我和琢玉到底了解多深。但做贼心虚始终慌得很，晚间便寻个由头将这些大补之物送到琢玉处随他打发了。
　　无人说，我便不听，无人看，便任我行。
　　终究不过四个字，一叶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