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倾杯》梨扇

2、第二章：仙女下凡啦

　　军中虽也好，但家里更温暖。月谣一到府里，便有侍女为她准备沐浴更衣。月谣沐浴后，便与家人一起用饭。虽然神仙早已辟谷，不用进食，但与家人用用饭也是温馨的。

　　“谣谣啊，多吃点。”金天夫人慈爱地往月谣碗里不停夹菜，“你在军中都瘦了，心疼死娘了。”

　　“阿娘，我哪有。我这我都快吃不下了。”月谣笑道。

　　月谣的阿爹与大哥立渊也笑了。因着月谣常年待在军中，回来的时间少，所以家人团聚也十分难得。

　　“月谣啊，你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已有九万多岁。别的女子在你这年龄早都成婚了，若动作快些，连孩子都有了。你看你跟那折丹神君的婚约……”

　　“阿娘！“月谣打断她的话，道：“女儿还不想嫁。”

　　这月谣与折丹神君的婚约早在几百年前便定下了。那时月谣的美貌风采早已经传遍四海八荒，前来提亲的人也络绎不绝。奈何金天夫人对他们都不甚满意。

　　有些样貌看不过去，有些人品不好，有的家世不显赫，手中又无大权，而有的连月谣都打不过。但这要求也着实严苛了些。

　　月谣毕竟是女将军，从小到大上过无数次战场，这功勋都是一步一步自己挣来的。即便是男子，打架打得过月谣的这六界怕也屈指可数。挑来挑去，只有那风神折丹比较满意。

　　于是金天氏便同意了这门婚事。只是月谣觉得嫁了人便不自在，不能整日待在军中，还要与男子避嫌，这样那样的规矩，拘紧得很，还怎么打仗？便不肯嫁。

　　“谣谣啊，亏得折丹上神等了你几百年，若是别的男人怕是早就等不住了。他对你用情可见之深啊。听娘的，赶紧嫁了吧，啊？”阿娘一口气说完，期待地看着她。

　　立渊一向是知道月谣地心思的，便忧心地看着她。月谣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阿爹一听，高兴地说：“既然如此，那婚嫁的用品便得赶紧准备了。我看几月后便有个不错的吉日，婚期便定在那时吧。现在准备刚好来得及……”

　　用完饭，月谣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只听见立渊在外面敲门：“月谣，月谣，是我，大哥来了。“

　　月谣瘫在床上懒得动，使了个小法术，手一挥门便开了。

　　“月谣，大哥知道你心里难受，看大哥给你带了什么。”立渊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坛酒，抛了一坛给月谣。
　　“醉仙饮！”月谣见状，抓住酒坛子，一个翻身爬起来坐在了圆桌旁。一打开盖子，醉人的酒香弥漫在室内。“还是大哥懂我。大哥酿的醉仙饮是越来越香了！”月谣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立渊摸了摸她的头，端着酒杯道：“女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那折丹没什么不好，你嫁过去也可以一样很开心。要是他欺负你，回来找大哥，大哥帮你揍他！”说着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月谣扑哧一笑，立渊又感叹道：“哎，还总觉得你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爱打人的小丫头呢，小时候总跟在我身后。现在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要嫁人喽。”

　　兄妹俩说笑着，月谣渐渐有些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着了。立渊见状，叹了口气，将她抱到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

　　半夜，月谣又悠悠醒了过来。一想起要嫁人这事儿，心中还是无比惆怅。她便随便披了件外袍，拿起半壶没喝完的醉仙饮，出了门。月谣捏了个诀，直接行到了凶犁山。这凶犁山上有一片枫林，四季都飘着火红的枫叶，甚是鲜艳，传说是蚩尤死后所化。她一向最钟爱这个地方。

　　今晚的月亮格外亮。月谣靠在一棵枫树上，不知为何，又想起今日宴席上长琴将玉佩递给她的画面。月谣越想越惆怅，举起酒壶，正欲再喝一口，忽然听见一声清啸。月谣偏头，只见一个黑影从空中急速掠来。待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应龙脚踏蛊雕而来。

　　蛊雕正要掠过月谣时，应龙朝月谣伸出手。月谣笑了笑，伸手抓住他，借力一跃，也踩在了蛊雕背上。月谣将酒壶扔给应龙，张开双臂，感受蛊雕冲刺带来的失重感。忽地她大喊：“我要嫁人了！”

　　应龙听见，愣了一愣，道：“是那折丹上神吧。”见月谣点点头，又笑说：“拖了几百年，我还以为你不嫁了呢。”

　　“我真的不想嫁。”月谣勉强笑了笑。

　　“不想嫁，便不嫁了吧。”应龙抿嘴笑道：“逃婚。”

　　“逃婚？”月谣拍拍应龙肩膀：“倒是个好主意。”

　　她看着应龙，朝他一笑，忽然跳下蛊雕，直直朝下坠落去，红色衣袍在风中张扬。应龙见状，也急急地跟着一跃而下。

　　应龙露出原身，化成了一条龙，在半空中将月谣稳稳接住。月谣趴在龙身上，摸摸他的角。龙角矗立在龙头上，龙须在空中飞舞，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十分威武。应龙吼了一声，在空中盘旋着缓缓落下。

　　晚上的天气十分寒冷，应龙将龙身蜷缩在一团，把月谣围住。这样月谣就似被温暖裹住了，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我累了。”月谣趴在龙身上，轻声道。

　　应龙也轻声说：“累了，就睡吧。”

　　枫叶轻轻飘落，夜凉如水。应龙沉默着，什么也不说。月谣便在这份安详中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月谣便醒了。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起来也是神清气爽的。她拍了拍应龙，应龙发出几声龙吼，就变回了人身。

　　“应龙，我决定了，我要逃婚。”说着，月谣幻化出纸，在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下几个大字，将纸条交给应龙。

　　“应龙，你将这书信交给我爹娘，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这段时间，军队就交给你了。等着婚约的风头过了，我便回来。”月谣脸上是无比的轻松。

　　“好。”应龙垂下眼睫，“照顾好自己，小心一些。”

　　月谣笑笑，转身离去。待月谣的身影消失在枫林里，应龙这才转了转手臂。昨晚月谣一直趴在他龙身上，他便一夜未动，手有些麻。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转眼间，月谣已在凡界待了几年，天上不过才过了几天。月谣感叹着，若是要躲过婚约，不知还要在凡界待多久。

　　这几年来，月谣在凡界游历了许多地方，见识了真善丑恶，也出手侠义相助过许多人。这几年月谣觉得自己就像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那江湖侠客一样，好不潇洒与快活。

　　这天，月谣路过一个小村庄，却瞧见一座小屋隐隐散发着金光。金光乃是独属于神君的护体仙光，只有修成神君的品阶才能有这光。

　　所以现下金光在四海八荒内只有一位能发出——长琴神君。只不过长琴神君平时都将金光隐去了而已。月谣虽下凡，但仍是上神之身，所以便看得见这光。

　　但凡人的眼睛自然是看不见的。月谣呆了呆，难不成真是长琴，他跑这儿来做什么？

　　月谣十分好奇，推开小屋的门。小屋的院落内种了许多枫树。此时正值深秋，枫叶层层叠叠地铺满枝头，连成一片红色。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枫叶。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背对着月谣，拿着一把扫帚，吃力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月谣一踏进小屋，地上的枫叶层便发出轻轻的脆响声，惊动了那小孩。小孩转过身，手中扶着扫把。而金光正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月谣又是一惊，这难道不是长琴吗？模样虽未长开，但与她那日在洛水神女寿宴上见到的已有五六分相似，而眉宇间那淡漠的神色更是如出一辙。只是这么小的孩童，本是天真活泼的年纪脸上却挂着这样一副神色，看着叫人疏离。

　　月谣鬼使神差的走过去，蹲下来道：“小朋友，你娘亲呢？”

　　小孩知道不能随便与陌生人讲话，但对眼前这个大姐姐却感到无比心安，便怯怯道：“我娘亲…….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月谣才看到他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是一副许久未打理过的样子。
　　“那你父亲……”

　　“父亲在我娘生我之前就死掉了。”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蓄满了泪水，一颗颗眼泪滚落下来。他又用手去擦，让那张脸更加惨不忍睹。

　　月谣叹了口气。长琴神君此番定是下来历劫的，但也不知司命是否脑子抽了，给神君安排了个这样的命格。只是苦了这小长琴，小小年纪便要遭受丧亲之痛。

　　月谣将他轻拥入怀中，道：“长琴。”

　　长琴惊奇了，眼泪也忘了擦，道：“你……你怎的知晓我的名字？”

　　月谣笑着说：“你娘亲曾经托我来照顾你。不过抱歉，来晚了。”说罢又捏了个诀。将长琴那一身变得干干净净，衣裳也换了件。

　　长琴更加惊奇了：“你是神仙吗？”

　　月谣想了想，说：“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