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42、第四十二章

　　“我闲么？”秦霁说。
　　听见秦霁这么回答，淮煊才知道自己刚才下意识追问他“之前为什么没有？”
　　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哦。”
　　“你呢？什么想法。”秦霁没看他。
　　“以前也没有，”淮煊说，“那天……就是撩闲行为，没想那么多，是我的不对。”
　　回答半真半假，但我的不对是真的。
　　秦霁瞟他一眼:“撩闲？”
　　“啊。”淮煊又心虚，“你平时不是老八风不动么，我就……那什么，欠揍。”
　　这会儿认错倒还还挺自觉。秦霁偏开了头，淮煊能看到他微动的喉结。
　　淮煊松口气，愉悦地也跟着笑起来。
　　淮煊终究只有十七岁，没心没肺惯了，突遇人生第一次心动，手足无措之余还想逃。
　　可见到那个人又真的会开心，会莫名其妙地满足。就因为秦霁在他说要换位置后生了气，所以那会儿他心中就燃了一缕意味不明的，但确实含有期待的火。
　　少年人的情绪就是一把火，淋点油一点就燃，水一泼就能灭，但又不死心地冒着烟，似乎在等一个机会，想再度燃起来。
　　所以淮煊揪住这么一点秦霁不同寻常的反应，就要神经质地问到底。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小时候有一次同学天天嘲笑他，因为对方看不惯他奶奶给他穿的明黄色外套，说他穿得像小姑娘，但那个同学说了多久，他无视了多久。章择栖——他的生父，何涧说他不喜欢他们，所以走了，淮煊也再没问过，仿佛自家户口本上本来就该只有三个人。
　　他心大，喜欢他的人很多，他跟喜欢他的人在一起够开心了，不需要在乎不喜欢自己的人。
　　可秦霁是真的不一样，不管他喜不喜欢自己，淮煊都想靠近。
　　敲门声音不大，淮煊却一个激灵。
　　“进。”秦霁瞥了眼淮煊，收了包装垃圾。
　　“打扰你们了吗？”是秦仕朗，“小霁，你爷爷的电话，让你接一下。”
　　秦霁上前接过电话，说了两句后，好像是有什么事，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对淮煊说:“你自己坐会儿，我去书房有点事。”
　　“好。”
　　秦霁去了十多分钟，再回来时淮煊已经打开了台灯，正无聊地伏在放乐高的玻璃桌上拿扑克搭房子。
　　“可以用吧？”淮煊小心翼翼地在顶上放上一张扑克，说，“我手机关机了，没事做，就在你书桌上找了副牌。”
　　“可以。”秦霁把方郁清让他递的橙汁放淮煊边上，这人专注得没理他。秦霁自己拉开椅子在书桌边坐下，刚才的书放在了书桌上，他拿过最上面那本翻开看了起来。
　　偶然间抬起了头，秦霁看着在他面前的淮煊认真的眉眼，突然之间，那些隔阂，即使其实没有说清楚，但他想就那样让它散了。
　　夜幕降临，今晚月色很好，窗台地面一片清晖，房间的另一边，两个少年融浸在暖黄色的灯光中，这一方似乎亲近又私密。
　　星期一早上，秦霁跟平时一样出门上学，即将经过淮煊家门前时，他看了一眼，那人应该还没起。
　　正要收回视线，淮煊却刚好开了门，秦霁脚步一停。
　　“……早。”秦霁说。
　　“早啊，”风一吹，淮煊校服拉到了顶，咳嗽了两声，然后和以前一样，走到他旁边说，“走吧。”
　　好像前几天的冷战从没发生过，秦霁没说什么，淮煊渐渐放了心。他准备顺其自然，反正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和尽量平时一样。只要自己别再冲动发疯，自己把所有想法都藏好，就像同学一样相处，就什么都不会变。他想。
　　秦霁和他并肩走着，侧过脸来问他:“感冒了？”
　　“没有，”淮煊又咳了一声，声音倒是没什么异样，“早上起来嗓子容易不舒服，喝杯热水会好点，刚忘了。”
　　“怎么回事？”秦霁问。
　　“有点慢性咽炎。”
　　怪不得平时爱带着薄荷糖，秦霁说:“以后少吃点糖，有时间去医院看看。”
　　淮煊发现一个问题——只要关于身体不舒服的事，秦霁好像都挺重视的，话也会难得地变多。这次是，他感冒那次也是。
　　“好的。”
　　高中生的日子几乎是被学习充斥着的，等再回过神来，一个星期又没了。
　　“同学们，今天有两个事要宣布。”团长站在台上说，“第一，化学竞赛报了名的，下个星期五要参加联赛考试，注意提前准备。第二，还是下个星期四星期五，学校因为前段时间天气原因延迟的校运动会，就要展开了，体委记得抓紧时间安排咱们班同学报名项目，可强制，当然了，大家要是自愿的，要遵循自愿优先原则。”
　　话音刚落团长就不会徒劳地喊安静，一班同学在他意料之中嚎了起来。
　　“又是体委安排，我们不要——”
　　“啊？报了名的要去考试，那我们班岂不是有好几个同学都不能参与了？”
　　“对啊，这运动会对咱们一班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我们又要单打独斗了，谁来给我们喊加油！”
　　“咱们班运动细胞好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这下还得直接除去十二人，跪了。”
　　说到这儿，大家纷纷转了头望向最后一排。
　　“对了！咱们班秦淮二绝居然都不能参加！”
　　秦霁对“秦淮二绝”这个组合名无话可说。
　　淮煊举起手:“不好意思，你们运动场上洒汗水，我们试题卷上挥墨水，咱们各自为王。”
　　“呔！”周航直接拍桌上了，“是不是兄弟，居然抛弃我们。”
　　淮煊非常冷酷地摇了摇头。
　　这次化学竞赛老师让一班前十名以及两名专长化学的同学都报了名，毕竟是理科实验班，这十几个人就算都到不了最后，拿个省级的奖应该没多大问题。
　　高一时因为没有真正分科，大家参加的比赛都很零散。最近各科竞赛又陆陆续续都有了动静，一班排名前面的同学都会很忙。
　　团长看大家稍微安静了一点，才又重新开口:“这次班长和学委都不在，其他班委辛苦一下，运动会后勤工作要做好，我们几个老师到期会来看大家，必要时我们都会帮忙，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周航提前感受到了劳累，于是希望不大地说:“我要求撤销体委职位。”
　　果不其然，团长还未说出“要求驳回”，全班同学就积极反对了。
　　团长觉得真是相当省心。
　　淮煊倒真没那么无情，因为校运动会有两天，而他的比赛就一上午。所以他去了报名处让周航替他看着时间，随便报点什么项目的时候周航差点感激得降辈分叫了爹，在他把冷着脸的秦霁也拉过来的时候，更是涕零得辈分一降再降差点喊祖宗。
　　为一班的牺牲，相当大了。
　　运动会首先需要提前订制班服，大家玩笑道:“我们申请本次不让班长参与财务！”
　　上次三十块钱买来的衬衣西裤，回忆一下那种味道，鼻腔都好像还在承受着刺激。李星河心很细，是持家型班长，上次他节省本意是好的，想着反正那种衣服不能常用，所以买了最便宜的。大家都知道，所以说这话时，周航的手正哥俩好似的挂在他肩上。
　　李星河笑骂了一句:“行吧，这次我不参与，你们和会计自己商量吧。”
　　女生们信不过男生们的眼光，李唯虞她们选了一个下午，最后选了最不会出错的白色T恤和到黑色膝盖短裤，款式男女都适合。
　　领取服装的时候，秦霁领了自己和淮煊的回到座位上，淮煊乍一看觉得还挺不错。
　　然后打开，裤子平平无奇，T恤正面印花图案是几个小小的简笔画行星，除此以外就是各种各样的可爱化的数理化公式。
　　淮煊:“这是为了展示咱们班文化特色吗？”
　　秦霁没打开，看了一眼他的，觉得相比较上次的服装，这次算不错的。
　　“对啊，”旁边的周航说，“学委说，这是表示我们班平时就遨游在知识的太空中，即使输了运动比赛也正常的意思。”
　　“……”怎么提前就有点怂？
　　不过说实话，蓝白行星和橙色小公式还真挺好看的——直到淮煊翻了个面，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话不能说得太早。
　　淮煊看着背面的“高二一班”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好好的一件衣服，背后的字要用大红色且字体像鬼抓的一样，甚至还要涂鸦一些他看不懂的图案又血糊糊的，整体看上去像从鬼地里抢出来的。这穿出去，加上上次他们班穿的校服上台合唱事件，别的班级真的不会觉得他们班审美有问题，书呆子成精了吗？
　　秦霁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设计的人有分裂人格吗？”
　　淮煊瞟了一眼李唯虞:“你悄悄的，一会儿学委听见了得杀了你。”
　　周航刚和张乐乐嘚瑟完不知道什么东西，转头又问淮煊:“后面这风格是不是特酷！我和乐乐还有老姜争取了好久才得到了背面的设计发言权，她们女生居然想不印班级，直接空白，真是太可怕了！”
　　秦霁:“……”你才最可怕。
　　淮煊:“……”他真是太喜欢空白了。
　　淮煊一脸漠然:“这是你们设计的啊，那真是毫不意外。”
　　秦霁他们第二天要考试，开幕式后团长他们就想让他们走回去好好休息，结果这十几个人站在自己班的位置嚷嚷着不想走。
　　“我觉得我们不用休息，反正我们在这儿不用比赛，就替他们递递水加加油，没关系的。”
　　“对啊对啊，反正我们回去没啥事，临时抱佛脚也没用。”
　　团长不同意:“这不是累不累的事情，你们回去调整状态，今天别太亢奋了。”
　　“没事，团长，我们这才联赛，不用紧张。”淮煊还挺想看他们班同学跑接力赛的，他说，“回去多无聊啊，再说了，要是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今天还得花一天来调整，那我们这心态还参加什么竞赛。”
　　说完他手肘还拐了拐旁边的秦霁，能加一个是一个。
　　秦霁:“……对。”
　　其他人顿时有了底气，满含期待地看向团长。
　　团长还想说什么，一向让学生以学业为重的王忠军突然说:“他们不想走就算了，淮煊说得对，要是连个联赛都紧张得不行，那这条路他们就走不远。既然他们这么自信，就让他们待着。”
　　团长只能指指他们，有些无奈地笑着妥协了。
　　“王老师威武！”一班人从来没觉得王忠军这么帅过。
　　不过看他们班的人比赛，其实真不是什么值得亢奋的事。
　　女子一百米，一班倒数第一；两百米，一班倒数第一；四百米，一班还是倒数第一。
　　淮煊刚开始时觉得没关系，还能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和秦霁点评几句其他选手，后来有点坐不住，急得站了起来，但最后又坐下了，他算看清了，他们班同学是参与型选手，跑步能差别人好大一截，连急都不用急。
　　好不容易看到八百，潘梦终于打破记录，一举拿下第一个第三名，他们班的声音顿时震得秦霁耳朵都麻了。
　　那边过来的钱欢也厉害，铅球得了第一。她第一次被这么多同学欢呼着围住，笑得很腼腆，但也很开心。
　　相比之下，男生数据好看很多。姜天浩和周航分别拿了两个第一。
　　跳高项目本来是安排在明天，结果提前了，好像是要临时调个场地。所以看热闹的淮煊抽空去跳了个高，顺便拿了一班第四个第一。
　　正想回去刺激刺激周航他们跑了几大圈的人，不过回去的路上，有两个女生拦住了他。
　　“淮煊，你好。”其中一个颤颤巍巍地说。
　　“你好。”淮煊看到周航和姜天浩正往这边跑。
　　“我叫吴茜茜，我……我……”女生耳朵脸庞都变得粉红，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旁边的女生戳了戳她。
　　吴茜茜狠狠呼了口气，然后抬头说:“我喜欢你！”
　　淮煊还没反应，旁边的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淮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去旁边的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的秦霁，正站在操场围栏边的出口，看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