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38、第三十八章

　　秦霁看着他困倦的眼睛，心说有个骗子。淮煊眼尾狭长，但走势却是微微向下的，此刻他这样的眼神不妖艳不女气，但是显得无辜。
　　秦霁说:“有个醉鬼。”
　　淮煊不满意地反驳:“朋友，我还没醉。”
　　秦霁不打算和他理论。
　　淮煊揉了揉鼻子，桌上有一盘烤生蚝，风一吹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想吃？”秦霁问。
　　淮煊有些意外:“啊？”
　　“你看了半天了。”
　　淮煊咳了一声，他确实是闻着生蚝觉得香，而且光喝酒肚子不舒服。但光馋没吃，说来有点不好意思，纯粹是因为头晕不想动，那盘生蚝还挺远，说出来不好意思肯定就不能说，他继续撑着脖子说:“减肥。”
　　“……”秦霁无语，觉得淮煊喝的是烧酒，这个平时饿了能嗷嗷叫的人烧糊涂都说屁话了。
　　淮煊说完也后悔，他那会儿没让人替他递一下，因为自己有点撑，满肚子都是酒，晃一下都好像能听见水声，可现在话都说出口了，死要面子就得活受罪。
　　因为嘴巴欠吃不了串，淮煊正在心里嘟囔时，就见秦霁这个平时以堵他为乐的人居然起身把那盘他心心念念的烤生蚝推到了他面前，并且还在淮煊震惊的目光里“善解人意”地说:“知道你要减肥，知道你严于律己，但生日这天放纵你自己吧。”
　　淮煊搓搓脸，坐直后看着秦霁笑了:“行吧，你说得有道理。”
　　吃到嘴里的时候淮煊心想，和美食一比，酒真的逊爆了。他突然觉得很开心，而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刚才一直都在憋闷着，现在的愉悦，有种广告里说的状态回来的感觉。
　　刚吃到一半，何涧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她之前在出差，但今天是他生日，她赶回来了，现在刚刚才下飞机。
　　于是班级烧烤聚会只能加快进度，大家给他偷偷准备的蛋糕也提前端了出来。三层，很漂亮，最顶层上有个巧克力做的篮球。
　　“哇哦，你们这也太破费了。”大家唱完生日歌，吹完蜡烛，淮煊接过切刀，避开了那个篮球，他挺喜欢的，“虽然很俗啊，但我还是得说，谢谢大家。”
　　“不谢，祝福我先来啊，”姜天浩说，“就祝煊哥越来越帅，继续和我一起撑起一班的颜值！”
　　“要点脸吧兄弟，”周航说，“论颜值轮得上你吗，那必须是我！”
　　“脸都真大，”李唯虞说，“我祝淮煊以后成绩越来越好吧。”
　　“哈哈哈，不愧是学委。”
　　“那我祝煊哥以后语文都能一百二！”
　　“祝不进教务处！”
　　“祝八块腹肌！”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闹了一阵，差不多到最后时大家都举起了酒杯一齐说:“淮煊，生日快乐！”
　　淮煊笑着正要说谢谢时，有个同学突然再度给出祝福:“祝煊哥以后玩成语接龙不会成为一班专属酒壶！”
　　“靠！”淮煊笑骂道，“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就是想气死我然后不用送我你们那礼物吧。”
　　“既然都被你看到了，就不藏着了。”李星河把那箱班级人均块八毛集资购买的方便面搬到他面前，“今天大家说给你看的时候，要录一个让你惊掉下巴的动图，没想到你跑了几趟厕所，提前看到了。”
　　终于闲下来的冯雷说:“这兄弟，我放收银台下边都能被他看到。”
　　“不是，”淮煊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看到他们吭哧吭哧搬过来的。”
　　“心意是真的收到了，”淮煊配合着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说真的，大家聚着一起吃个饭，再吃个蛋糕就够了，真不用送礼物。”
　　“放心吧，我们不亏，”姜天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别忘了，这顿饭你请客，还没买单呢。”
　　“啧，”淮煊笑了一下，他看着满桌的光盘子和一桶桶的签，故作嫌弃地说，“你们这群蝗虫是真能吃啊。”
　　大家又笑着哄闹了一阵，今天就到这儿了，也刚好，因为明天还要上课。
　　秦霁和淮煊叫了车，那箱泡面暂时先留冯雷那儿，因为淮煊怕奶奶看到这礼物会让他和一班人断绝关系。
　　现在是夜里九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淮煊坐在车里，酒精的热意上头，他在窗外的灯光里恍惚。
　　手机一直有消息，淮煊伸手用掌心揉了一下眉心才开了锁，然后点开最上面那一条，内容挺多，他眯了下下眼睛，就看见消息写着——
　　十七岁的淮煊你好。
　　今天给你发这条消息，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我很喜欢你。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高一的开学典礼上。你是我见过穿校服最好看的人。
　　因为遇见你笑的模样，我的生活变得明朗。
　　后来和你分到同一个班，我高兴得一个星期都在傻笑。
　　你的名字我在偷看你后写过千百遍。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很多女孩子的心事，我盼望着以后，你可以以我的名字为由，拒绝所有人。
　　是告白，而发消息的人，是孙楚含。
　　淮煊看着消息，他虽然经常收到告白，但一班自己人的，还是第一次。而且让他觉得哭笑不得的是，孙楚含每次到他们那儿收作业表情都不太自然，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喜欢秦霁。
　　他也没拖，很快编辑消息委婉地拒绝了她，他对处理这种事挺熟悉的。
　　孙楚含没回他。
　　“头不晕吗？”
　　“嗯？”淮煊本来微微低着头看手机，听到秦霁声音他下意识按了息屏，“什么？”
　　秦霁顿了顿，须臾，他淡淡地说:“你不是头晕吗，低头玩手机会更晕。”
　　“……哦。”其实没听到他说什么，刚才自己的反应像是根导.火.索，淮煊脑中奇怪地在电石火花间闪出一个认知，然后顿时他感觉自己心脏重重漏了一拍，额角居然渗出了汗湿的潮意。
　　下了车，他失神着和秦霁怎么走到自家门口的都好像不知道，直到秦霁叫他:“淮煊？”
　　“怎么了？”淮煊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望向他的眼睛，但真对上了他又下意识想躲。
　　“你到了。”秦霁说。
　　“哦，”淮煊笑了一下，说，“行，明天见啊。”
　　秦霁看了他一会儿，表情一如既往，就是没表情，但淮煊好像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而且今天晚上，秦霁似乎这样挺多次了。
　　两人都没说话，最终秦霁拉开自己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方正的黑色礼盒递给了他。
　　淮煊反应迟缓:“这是……”
　　“生日快乐。”秦霁说，“明天见。”
　　他穿着校服的背影依旧挺拔落拓，在满天的星星下，在灯光里，淮煊却觉得秦霁似乎不太高兴。
　　等目光收回，他走到门口，坐在了台阶上，从车上浑噩迷茫到现在，他呼了口气，然后低头看向手里的盒子，迷茫之余期待地打开了它。
　　是一只已经绝版的胶片相机。他上次在朋友圈里流了泪，说穿越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拥有它。但没想到秦霁这个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居然看到了他的动态，还送了他这样一个珍贵的礼物。
　　淮煊心中如小河流水，轻轻地，却又荡开涟漪，是被刺激过后余下的冷静又再度碰撞上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手机屏幕亮起，是孙楚含回的:没关系的，也谢谢你的坦诚
　　淮煊不准备再回，一来一去地折磨人，不如一句说清楚来得干净利落。他正要退出界面，下一秒来了一条新消息。
　　是刚和他分别的秦霁，消息内容只有一句——
　　生日快乐
　　明明刚才已经当着他的面说过了，现在却又用文字形式再说一遍。
　　淮煊小心珍重地把相机放稳妥，然后捧着手机回复他。
　　泡面:谢了
　　刚放下书包的秦霁看到淮煊的回复，拉开椅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和淮煊的聊天界面上，不论他每次给出什么回答，淮煊的回复字数不会低于他的三倍。
　　刚才在淮煊家门口送完礼物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回到家上楼梯时他回想了一下，觉得是不是过于冷淡，毕竟是他生日，于是便补救般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但只有“谢了”两个字，秦霁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发一条，但发什么？他实在没主动找人的习惯，一个看竞赛题都不皱眉的人居然陷入了苦想，还没想出个结果，左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秦霁捉着手机，先不想了。半分钟不到，消息到达。
　　泡面:这礼物绝了，真的，不愧是你！感谢你！巨感谢！
　　秦霁不自觉笑了一下，正想回不用谢，结果转眼对方又发了一条。
　　泡面:这相机挺贵重的，喜欢是真心喜欢，但我不能白受啊，要不这样吧，我转钱给你？
　　“……”秦霁不知道为啥，觉得肺气管子有点堵，他没好气地回:没花钱，不知道贵不贵
　　泡面:？
　　这相机是秦霁他爸收藏的，淮煊生日秦霁一直不知道送什么，那天看了淮煊的朋友圈，凭着印象在秦仕朗的收藏间找到了那只相机。
　　他长大后第一次跟秦仕朗要点什么，秦仕朗十分欣慰地送给了他，并表示以后看上了什么让他尽管拿。
　　无奈之下想要解释，淮煊又来了。
　　泡面:朋友，虽然她在我心里是无价的，用金钱衡量玷污了她
　　淮煊还有下半句正在输入中，秦霁直接截断:那就留她清白，别回了，撤了
　　刚发完手机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好。
　　秦霁放了手机就去洗澡了，淮煊还是坐着没动，他看着秦霁最后的这条消息，似乎看到了秦霁不善予人好意的别扭，似乎看到了对方故意板起的脸。
　　这人和他认识不久，但他的每个细节都好像能记起。
　　其实他早该想到了，那么多次的微妙感觉，很多次不知道的为什么，今晚为什么会突然憋闷又突然开心，自己那么多从未有过的感觉，都只是因为——
　　他在意这个人。
　　淮煊没有进门，他靠在栏杆上坐了很久，额发被夜风吹起，但还是没能吹灭心里的不平静。因为冷风，他望向围栏里狗尾巴草的眼睛里泛了冰凉的潮意，手心和胸腔里却是热的。
　　他十七岁的第一天即将过去了。
　　他给自己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是他好像喜欢秦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