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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1 章 ...

  •   货车行驶的路上有些沉闷,摆在桌上的那几本杂志早就被翻了好几遍,特里休靠在丝特菈肩上昏昏欲睡。还没在葡萄庄待上一会儿就跟着几个大男人奔波了一日,她确实是有些体力不支了。
      还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本来不用这么辛苦的。
      丝特菈放松下身子好让对方靠得更舒服,对看电视的纳兰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电视的音量被降到了最低。这个乌龟房间里除了电视和桌上的杂志,就再没其他消遣的玩意了,她百无聊赖地侧过头去看特里休的睡颜。
      卷翘的眼睫在眼下铺下一片阴影,丝特菈第一次注意到特里休的眼睫毛原来是这样长。她盯着熟睡的人,默默数起了眼睫毛的根数。
      …真的好长。
      但是很好看。
      丝特菈的表情柔和下来,本酝酿着的压抑情绪被一扫而空,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怕惊扰到怀里的人,奶茶色的脑袋慢而轻地靠了过去,搭在对方肩上的手也悄悄地收紧了一些。

      “丝特菈——”
      “丝——特——菈——”
      特里休伸手戳着丝特菈的眉心,她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里,两条眉此时紧紧纠缠在一起,下唇也被咬得发白。
      见言语唤不醒,特里休伸手去推她。
      “…ma…”
      “什么?”
      “…mama……”
      “……”
      女孩宛如婴儿般蜷缩着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平日里粉白的指甲陷进手掌,用力得几乎变了颜色。那些模糊的字眼勉强变得清晰,像是在恐惧着什么,她颤抖的频率变得愈来愈快,说是颤抖,那更像是病发后的抽搐。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吐出的话语根本不成句子。不知何时张开的五指无意识抠抓着身下的被单,留下了褶皱。
      “jiu…救…”

      特里休吓坏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

      特里休没有再试图叫醒女孩,她听说遇到这种情况,叫醒遭了梦魇的人反而是个糟糕的做法。反应过来时,特里休已经用被子把人裹起来抱进了怀里,她在给丝特菈盖被子时碰到了手臂,那个温度简直不像正常人能拥有的,她低得像块冰!
      特里休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企图把自己的体温过渡过去。

      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办?

      家里没有热水袋,也没办法烧热水。昨晚煮的那锅意大利烩面用光了家里所有的木材,要烧热水还得再去木材店买一些来,但是……要她就这样把这个状态的丝特菈一个人放在家里,她又觉得良心不安。
      怀里的人停止了抽搐,但异状仍未停止。她的嘴唇变得十分苍白,牙关还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哆嗦,那些单词像是被风车碾碎研磨的面粉,细碎地从唇间溢出。
      “我…不敢…了……jiu…救…ma…mama……”
      冷汗和泪水布满了整张脸,丝特菈紧闭着双眼,痛苦地啜泣起来。
      她在哭。

      看着友人如此痛苦,特里休几乎也要跟着哭了。她用衣袖不断地替丝特菈擦去眼泪和汗水,可这些都没有用,当她擦掉它们,就会有更多的泪水流下。
      丝特菈的哭声并不连贯,那更像是压抑许久的爆发。是再承受不住重压的玻璃,布满蛛网的玻璃只需轻轻一点,便整个破碎掉了。碎成了细小的玻璃粉末,染着让人难过的情绪,像混了盐粒一样一点一点渗进特里休的心里。
      她的友人到底在梦里遭受了什么?
      她能帮到她什么?
      怎么样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正当特里休的泪水越积越多,她的母亲,多娜泰拉回来了。

      温柔的棕发女人安抚着情绪崩溃的特里休,她隔着床铺伸手去探丝特菈额头的温度,发觉那热度简直烫得吓人。
      这不是特里休说的陷了魔怔,而是发烧了。
      “你先去打点冷水来。”
      作为一个独自抚养孩子的独身母亲,多娜泰拉自然懂得不少照顾孩子的事情。她知道丝特菈这不是普通的发烧,没有哪个孩子会在不沾水不沾汗的情况下发烧,只有体弱的婴儿才会这样突然。
      她不知道丝特菈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日常的相处也足够让她看出,这个孩子大概是把抑郁情绪全都压到了心底。加上特里休很欣喜能把这个孩子带回来一起住,平日里总会带着她到外面玩耍转换心情,傍晚回来的丝特菈还会要求帮着做些什么以还人情。
      过早的失去双亲,身体也有了残疾,没有经济来源,也无法重回校园,甚至不得不寄人檐下,看人脸色过活。
      精神上的疲惫加上身体上的劳累,大人都不一定顶得住,更何况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多娜泰拉用浸湿的帕子为丝特菈擦去体汗,平时穿着宽大衣裙藏住了身体没看出来,现在多娜泰拉才发现女孩瘦得像一片纸,骨架连着皮撑起整个身子,肋骨透过皮肤看得根根分明——她实在是太瘦了。如果不是她还有在呼吸,多娜泰拉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是具饥饿过度的死尸。
      女人替丝特菈换上了干燥的衣服,那是一条干净的奶黄色长裙。颜色还算鲜艳,上面的图案和蕾丝增添了不少稚气,总算是让床上的人瞧着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是在家人怀里撒娇才对。
      多娜泰拉浸洗着帕子,拧干了贴在丝特菈的额上。多娜泰拉捻着几粒退烧药片喂进女孩嘴里,托着后脑喂下清水,或许是渴得狠了,她无意识吞咽了起来。丝特菈的下唇起皮起得厉害,再加上先前高烧的噩梦把自己下唇咬得出血,那些血块结成了痂附在唇上。

      多娜泰拉瞧着那两片嘴唇出神。
      “妈妈…我做错了吗?”端着木盆的特里休忽然出声。她在这种时候贸然做出带丝特菈出门的行为是不是让对方感到不适了?作为朋友的她现在才发觉丝特菈早就患病这件事太迟了一点,如果她发现得再早一点的话……
      上次她们去了海边捡贝壳,纵使丝特菈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但她逐渐苍白的面色总归是引起了特里休的注意。她丢下贝壳想跟丝特菈先回家,但……
      “我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再玩一会,可以吗?”
      丝特菈神情几乎是在哀求,那里面大概还掺杂着些什么其他的情绪,但特里休没有看懂。天真的她还以为丝特菈真的只是想同她一起再玩一会,于是便也牵着丝特菈的手在海边继续寻找贝壳。
      现在想来,那双暗红色的眼底分明翻腾着悲伤的情绪,像折断翅膀的幼鸟在破旧的巢中凄厉哀嚎,一声弱过一声。那也像返潮的海,看似来势汹汹,涌上脚踝时却显得那样轻柔。望去时,周围除了沉闷海水空无一物,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要溺死在其中了。
      从那时开始,无论她说要去哪,丝特菈都一步不离地跟着。如果她开口说要独自一人出门,丝特菈便又会用那种哀伤的表情看她。

      【不要丢下我】

      “…你没有做错。”多娜泰拉抚摸丝特菈滚烫脸颊的手一顿,女孩急促而湿热的呼吸扑上她的手腕,这个温柔的女人几乎要落下泪来,“谁都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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