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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送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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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送礼
第二天一早,芳灼仙子荣登上仙的事情就传遍六界,朝堂之上也要将贺礼的事情放在相思节之前商量谋划。
冥界阴气重,能通阴阳,不分生死界限,但是出了冥界就不同了。这一次去往天界,真正能够带去的亲友,说白了只有祸、晏礼、华缜、孟婆、妄言,以及一些小官小吏。孟婆还要暂代冥王之职,管理地府章程日常,根本走不开。华缜嘛,祸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带他。
说白了,偌大的一个地府,先不说愿意与否,能够参宴的人一只手便数的过来。总不能临时捕了几百只谛听捎带上吧。
“真是丢脸。”祸十分后悔离开天廷时怎么就没有顺它几十几百只长生果下来,如今怕是回去也要被天上装腔作势的仙人耻笑一番不可了。再者天廷的宴请一般都是七日宴,想必是给足了他们嘲笑的机会。
“人间都快成十九地狱了,天上的人还开宴会?”妄言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齐腰襦裙,绣的是仙鹤逐云,面上配的自然也是石榴红的缎带。她坐在孟婆的左手边,两人活像一对姐妹。
妄言很少上朝或是参会,所以冥王殿没有设她的座位,若是妄言偶尔来了,便和孟婆坐在一起。
孟婆手里执着一把缎面折扇,轻轻为她扇着风,回答:“凡间的人,其实与天廷的仙人关联不大,他们才无须费心思多守一份太平呢。言儿你就留在地府陪老婆子我吧,那些应酬的酒局就让冥王殿下自己去便可以了。横竖天宫也是他娘家,亲近得很。”
“知道了,孟姨。”妄言在孟婆面前难得有几分温驯,没有平日那般张牙舞爪。
华缜站出来,对孟婆说:“孟大人,若是判官大人也不去,那我冥界就真的没几个人了。再者说,芳灼仙上毕竟是个女子,我们这几个糙老爷们想必是说不上话的。有判官大人在,同芳灼仙上有些话语,也能为我冥界挣个脸面不是。还请大人割爱,让判官大人随我等一同赴宴。”
华缜朝祸投去一个邀功的眼神,却不想座上之人点了点头,竟说:“夏卿虽然无缘此次宴会,但他说得字字珠玑,一颗拳拳之心为地府着想,请孟大人原谅他的冒犯,也请大人体恤他的忠臣之心。”
“言儿,你意下如何?”孟婆“啪”一下合上扇子,用极温柔的口吻问道,“交际之事,你不通达,其实不必到外人跟前抛头露面的。但是你若是愿意去,也可随着自己的心意。纵然现在世道乱,地府事情多,但是老婆子我也是处理得过来的。你自己定,啊,孟姨不逼你。”
话说到这份上,妄言自然是答应不了了,只能说:“各位大人也是天廷的旧人了,想必几位大人赴宴,远比我一个外人去自讨没趣来得好。下官牵挂阴察司的琐事,还有我身边几个没规矩的孩子,便不去了。妄言谢殿下和大人抬爱。”
“判官大人不想去,下官便尊重大人的心意。”华缜一下子改了口风,直接坐下,再不说话了。他虽然端坐着,心里却已经将祸骂了百八十回。
我拿心交你,你拿尿浇我!好,小爷我不帮你了,你自己对付孟婆那母夜叉去吧!
“也罢。”祸看着华缜写满情绪的脸,觉得十分好笑,“既然如此,那便将礼物备得厚一些,这样也不失体面。”
朝会之上,除了芳灼的贺礼,也将昨日未了结的事情结束了。所以会议一直开到了午时。
而此时对于妄言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午膳了,昨天便同茶膳司预定了中午的黄尾鱼。黄尾鱼在冥界算是很稀缺的了,因为这种鱼比起其它鱼来,肉质更加鲜美,但是产卵更少,也更难抓,想吃上一次要废很多力气。在鬼市上,一条三两重的黄尾鱼就抵得上七两半的鲫鱼。
没想到回到判官殿之后,黄尾鱼却还没到。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晏礼。
“阴军司大司马晏礼求见判官大人。”晏礼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箱子的。
“不知晏礼大人亲自来跑一趟是有何急事否?”出来迎接的是子寐,他穿的依旧是白绿色的衣服,不过比昨日那件多了一些绣边和装饰,总体上还是一件素净的衣衫。
“昨日殿下听闻判官大人想吃黄尾鱼,特意吩咐我们去准备的。也是运气好,虽然鬼市上买不到,咱倒是抓到几条六两的,不算白跑一趟。”
后头走过来四个小鬼吏,一起扛一只水缸。水缸里头游着八尾又活泼又大的黄尾鱼。黄尾鱼除了好吃以外,还有观赏价值。大尾巴带有赤红色的条纹,飘逸灵动,在水里浮荡着,就像是舞女的衣袖一般,漂亮极了。
“真是劳烦大人了,您百忙之中还要替我们大人捉鱼,真是感激不尽。子寐在此替言君谢过大人了。”
“子寐兄弟言重了,替判官大人办事也是荣幸。”晏礼不好意思说其实这里头的鱼都是冥王亲自捉的,因为他、华缜,甚至是其他十几个小吏一条也没有捉到。
子寐喊了几个力气大的,把那只陶瓷水缸搬了进去,“晏礼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可要进来坐坐?”
“啊,不必了。”晏礼同子寐对上眼,对方正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满眼的真挚,还略带一丝羞涩。于是见惯杀伐的人瞬间竟然红了脸。难怪说判官殿的子寐是个真妖精,无论男女看见他都成了怀春的少女,“我,我,啊我这里还有一点冥王大人替判官备下的礼物,请子寐公子转交。”
刚才还是“子寐兄弟”,现在就成了“子寐公子”了。
“这……无功不受禄,还是得请示了我们言君再说,请大人稍等。”
“啊,不必了,殿下说是给大人参加天廷宴请的东西,请大人先瞧过,若是大人不愿赴宴,将礼拆了也没关系,退回来就是了,殿下也就明白大人的心意了。告辞,留步。”晏礼不敢抬头,生怕对方看见自己的红脸,退了几步,就领着鬼吏飞快离开了。
子寐没办法,也就只能再喊几个人,把那些个大箱子抬进去,等妄言的决断。
其实祸经常给判官送东西,判官殿的人也见怪不怪了。偶尔陪着妄言一同拆礼物,还要赌上几回作乐。
“言君,咱这是先吃饭还是先拆礼物啊?”子寤站在判官的身边摇头晃脑,眼神在几只大箱子上流连,腰侧的一对铃铛叮叮响,正替他诉说着一份期待。
“叫小厨房先把鱼养起来,留着晚上吃吧。咱先吃饭……”
妄言的话音还没落,那一边子蒹已经将封条撕了下来。
“啊……不拆啊?我,我还以为您的意思是先拆呢……”子蒹又不情不愿地将封条贴了回去。
子葭看着撕裂的条子,无奈地敲了下子蒹的脑袋,“你这妮子,手怎么就这么快!”
“拆都拆了。言君,就看看呗?”子寤也搓搓手,打算把剩下的封条一并揭了。
“可是我已经在大殿之上宣称留守冥界,此刻再收这礼,怕是不妥。”妄言怀里正抱着蛐蛐儿,它因为角上疼似乎有些不开心。
正当妄言犹豫之时,子寤和子蒹两个活宝已经将拆封的箱子直接打开了。
“好漂亮的花样!”子蒹将最上面的裙子拿出来,里头还有好几条。“言君,浅葱色的齐腰襦裙。苏绣的蜻蜓点水,还缀珍珠呢!和您那支蓝珠步摇特别般配!”
子蒹把一条条裙袍拿出来仔细看好再讲给妄言听。里头一共七件裙装、两件披风、四方帕子,还有七双绣花鞋、一双小叶紫檀的双齿木屐,以及七条蒙面的缎带。
大概是缺什么爱什么,虽然妄言是个瞎子,但是对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饰的爱慕不亚于任何一个女子。
“早就听说冥王那里备了一堆的礼物,以备不时之需,这次会不会是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啊?”子寤私自又拆了一对封条,这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
“快看看另外几只箱子里面是什么!”子蒹将裙子都放下,去拆后头的箱子。
“呀!”子蒹突然大叫一声,把正在吃糕点的妄言吓了一跳,咳嗽起来。妄言怀里的蛐蛐儿也被吓一跳,一下子落到了地板上。子寐赶忙走上前替她拍背顺气。
“大喊大叫的这么没规矩!”子葭走上前,想将她好好教训一顿,却瞥见里头装的东西——一对老旧但精致的弯月刀。
“云追将军的裂云新月刀!”子葭将两柄弯刀捧出来,原先刻着“季云追”三个字的手柄处已经磨平了,新刻的是“子葭”。“这是云追将军的陪葬啊……我还以为将军投胎去后,这对刀也会随他去了呢。”
子葭第一眼见到这对双刀,就想要很久了。从前她活着时,就是耍双刀的,可惜她是棵银杏树,死的时候没有陪葬。
“有你的名字?这是殿下特地给你的?”子蒹看着刀柄,又忍不住将箱子又开了一层,下面竟然放着一件水色广袖曲裾裙、一对镂花金铃、一套龙涎香。
“真好看,感觉像过年一样!”子寤特意取了铃铛出来,拎到妄言的耳边摇起来。“大人,去宴会吧,去吧!”
“就是啊言君,这么多漂亮衣裳,不去就浪费了。”子蒹也附和起来,“我们托您的福气也能混到一份!”
“傻姑娘,衣服再好看又如何呢。你穿得再漂亮,那天廷的宴会你也去不了,没机会穿啊。”妄言笑笑,拍拍手,让蛐蛐儿跳回自己的腿上。
“何必非要到宴会上去穿,平日里就不可穿了么!再说了,这么好看的衣裳,摆在衣柜里都可以开心啊。”子蒹将那条裙子捧在怀里,乐得快原地打转了,“言君您就赏殿下一个面子,去参宴吧。”
“哎,我算是看明白了。倘若哪天本君被歹人捉了去要你报信,对方只要给你一条漂亮裙子,你就连‘妄言’是何人都忘干净了。”妄言装出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扬着下巴逗手里的蛐蛐儿。蛐蛐儿肚皮朝上被妄言摸得舒服,咕噜咕噜叫着。
“言君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子蒹显然急了,一下子将手里的新裙子拋掷于地,“我都跟了大人两千年了快,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言君您还不知道吗!”子蒹的眼泪顷刻涌了出来,说着便要将衣服捡起来打算撕了,“您若是觉得我是个白眼狼,那这衣裳我不要了便是!”
子寐见了赶忙上去拦她:“榆木脑袋,你怎么还当真啊。你都说了,两千年了,言君能不明白你的为人?自然是开玩笑的了,你这脑袋怎么就转不过弯儿呢!”
“言君……言君真的只是玩笑?”子蒹性子直,才一会儿便已经哭花了妆容。
众人齐齐望向玩蛐蛐儿的妄言,不想她竟然说:“本君认真的啊。”
这下子蒹又哭起来,众人拦都拦不住,虽然蛐蛐儿因为听见谎话忍不住叫了一声,但是竟被子蒹的哭声盖了过去。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又抽泣着对妄言说:“言君,您……我,我错了,子蒹说错话了……”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真是……”妄言从桌上随便拿了一方手帕递过去,“把眼泪擦擦。我开玩笑呢,别再哭了啊。”
“言君这次可是说真的?”
“真的真的。这方帕子也送你了。”妄言又把另外三方帕子递过去,“我手帕嫌多,这些你们拿去分。就当我玩笑开得过,给你们赔罪便是了。”
各人接下帕子,子葭又不放心问一句:“那言君要去参宴吗?”
“礼都分给你们了,自然要去了。”妄言还是忍不住伸手摸摸新衣裳的布料。“只是……孟姨那边得想一套说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