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尖椒夹肉

1、落花（1）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火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多情寂寞三角眼，浓黛细长弯月眉，珊瑚东珠额前配，一身红裙现妩媚。薄唇微张，字正腔圆，信手续弹，弦弦生情，轻拢慢捻，先宫角后变徵，嘈嘈如急雨，切切似落盘。“铮”，四弦一声如裂帛，四下无言。
　　沉默良久，“好！落花姑娘再来一首！”一位华服鬼公子先是打破了这寂静，接着带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热烈掌声。
　　掌声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央。
　　“来一个!”
　　“姑娘再来一个!”各个鬼客人追星般的尖叫声在激烈的掌声中此起彼伏。更有甚者还在大喊：“落花姑娘，我心悦你，爱你，无论是你的心还是你的魂，嫁给我吧！”
　　紧跟着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听起来是纯纯的老爷们，可视觉上却更像一群追星少女。声音因交错纵杂而变得凌乱，最后唯一能听清的只有重复最多的四个字“落花姑娘。”
　　丽人打扮的女鬼抱着飞天琵琶悄然退下，引起众鬼客人不悦。
　　［丽景阁梳妆间］
　　“今儿个姑娘看起来精神的很呐，您看要不再来一首？看今儿个的情形，您要不再来一首，阁里的客人是不会走的。姑娘您啊再瞧瞧，且不说这屋子里一箱挨着一箱的品相极好的翡翠玛瑙，也不说这一盒压着一盒的脂粉花黄，就凭这字画书法就送了几大画筐了，您也不挑上一两件稀罕的物什，叫上一位中意的上来，就算不喝上两杯淡酒，隔着帘子说上讲几句话也是极好的。哎呦呦!您看我这记性，李公子呐特意托我给您带了这颗锃圆的夜光珠，啧啧啧，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啊!姑娘不喜欢吗？要不请李公子上来坐坐？”老鸨一脸谄媚地笑着，涂的惨白惨白的脸随着老鸨每一次扯动血红色的嘴唇而掉落脸上扑的白粉，松弛下垂的两腮上抹了两坨胭脂，一张口，便露出了常年抽旱烟而染的焦黄发黑又参差不齐的牙齿，天生一副极易令人心生厌恶的模样，即使换了张如花似玉的脸皮，也遮掩不住这流脓冒水，恶臭不堪的灵魂。
　　“李公子？”
　　“是的是的，鬼街极有钱有权的一户。”
　　“冯妈妈，我累了，今日就不见了。”落花话说的很圆滑，既不说以后不见，也不说什么时候见，反而让人很难再接话。
　　“那也好，姑娘再考虑考虑唱曲儿的事，我就不打扰姑娘您了。”冯妈妈一脸讨好地推上了门，离开小阁的梳妆间不过十几步，它就卸下了满脸的谄笑，在拐角处恶狠狠地噈了口老痰，“故作清高的东西，一个长得凑合会唱曲儿的妓，当自己是什么好鸟？等你过气了，我要好好教教你规矩，做妓就要有做妓的样子!”
　　它猛的一抬脚，一脚踏空台阶，整个鬼像一只巨大的粉红色皮球般滚了下去。只听咣当一声，冯妈妈成功着陆了，它伸着四条短小粗胖的胳膊和腿，在地板上扭动着，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哎，哎呦呦，我的尾巴跟，哎呀我的胳膊肘，哎呀我的跛了盖。落花那个小贱人。”说罢，冯妈妈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它满是脂肪的一层层游泳圈，待感觉好些，它的脑回路如它骨骼一般惊奇地想到以踢墙泄愤，自古以来人界有句话讲起来有些老套，但众多事实证明这句话确实具有真实性：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这句真理对鬼同样实用。
　　于是，冯妈妈再一次扯着它的鸭公嗓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我的脚趾头，好疼嘞!该死的!该死!一定是落花那个小贱人诅咒我!走着瞧!”它捧着自己缠过足的小脚一个劲的转圈跳，看起来颇具喜剧色彩。
　　[梳妆间]
　　落花一手持朱笔，描绘着脸上的脸皮，撩起额前的珠子，画了一朵妖艳的牡丹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