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施工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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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情坐进她亮红色骚包跑车里，谢染开车。
亏她想得周到，从宋情的车库里“偷”来了这辆日常落灰的坐骑，否则刚刚把律所分配的动产归还回去的宋情，一定会在路边等出租的时候被陈岚女士的车子拦个正着。
而此刻，红色骚包跑车正与陈岚的车迎面而行。
“真不巧，辛苦她了。”宋情甚至没开车窗，这样隔着两层防窥膜，一点也看不见母亲的表情。
虽然并不难猜。
跑车却出人意料，行程卡了卡壳儿。
宋情看看谢染明显握紧了方向盘的手，颇有些意外，“别管她。”
——今天的谢染不对劲。
她们吵架之后极少有人正经道歉，一般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谢染率先抛弃脸皮找机会做件事示好，宋情又足够聪明，于是在无言中和解。所以在宋情看来，谢染没打招呼突然跑来帮忙渡劫的行为并不稀奇。
但有来无往非礼也，谢染示好之后，向来是会讨报酬的。
她处于五分矜持三分嘚瑟还有两分斗志昂扬的状态，前两层不太好发挥，第三层倒是刚好拿宋情和陈岚当靶子。因此每次谢染做了示好的事情，宋情总会容她怼怼自己，毕竟舍命陪君子和舍面子陪美人，都是雅事。
但今天她可太柔顺了。
不仅没怼宋情一句，而且见着堵车的陈岚居然怂了片刻。
宋情掌心划过身上大衣温柔的纹理，猜测这件衣服也八九不离十是她送的。送衣服的时候正是她们吵架那晚，谢染这次这么快就停止冷战了？
她怀疑谢染身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剧情，以至于让她对自己消了气。但既猜不到，也不好问，悬在半空让人惴惴不安。
谢染没有怂过头，转眼间遵照指示无视了陈岚，跑车在路人的侧目中奔上主路，却迟迟无人定一个目的地。
她心中自打了一番算盘，绕着圈子说：“真的不管你家陈女士吗？她这么执着地堵你可是百年难遇，别是有什么特殊的事？”
宋情表情深不可测：“不管。”
谢染：“你要这样坚持，能去的地方就不多了。学校有事吗？”
“没有。”
“唔。陈女士对你的各处布放恐怕都还在，法院大院儿和你的其他住处都不能回。乔伊晨家呢？算了吧，你总共也没几个能过夜的朋友，陈女士肯定也能想得到她，这货的原则又飘忽不定，说不定开门就把你贡献了。”
宋情微微抿着唇，看她这圈子往哪儿绕。
“我家么……谢家狡兔三窟，倒是可以找个最不像能住人的窟试试。还有你这车也得和人分开两处，它太显眼了。”
宋情憋着笑说：“听你的。”
于是，车留在东林大学，人回了谢染爷爷奶奶留下的那套教职工楼的房子。
这房子自从谢染出国之后就没人住过了。
谢家就剩下一个她和一个范芳心，两人都是没什么理财头脑的，根本没有用空置房子赚租金的心思。跟了谢家大半辈子的阿姨患了风湿痛，被范芳心安排在归她名下的那幢市中心的大宅院里，以看房子的名义养老，没两年也病逝了。老人家的子孙当然不会再做这种给豪门当管家的复古职业，仅凭好心，两个月回一次大宅院，帮着擦擦灰。
至于这套，承载了谢染离家上学岁月点滴记忆的房子，更是真正意义上的荒废。一开门，一阵土气扑面而来，谢染和宋情都不太承受得住这份古朴，一时间把刚刚说好的“我要打扫一下，之后把架子鼓搬过来”、“那我帮你”之类的话全都吞回去了。
宋情让小时工先打扫主卧，本意是让忙了好几天的谢染休息一下。结果她并不休息，跑到床上两腿支起电脑，看着宋情发过来的与恒坤分割关系的各种协议书。这些文件当然并不真的需要她来校对，但恶心人要做全套，还是要从她的私人邮箱发出去。
对于宋情与恒坤之间的利益交割之复杂，她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了实际内容，仍然不免为其繁琐暗暗惊叹。
从几年前开始，宋情与恒坤不断地签署补充协议，努力减少自己合伙资本中“人情”的因素，增加没有感情的资产和知识因素。到了某一个时间点，她停止了类似的努力，转而以大幅让利条款，推动律所向公司制改革，再然后……
谢染算了算，大概是张怀堃和吕主任加入的时期，那之后她没有再作什么新的妖。
她本知道这些非常私密的文件，自己偷看来不太好，但一旦看起来就把好不好的忘到了九霄云外，加上宋情一直在外面无所事事却没有催促她，她竟一股脑将文件全都看完了。
她忍着眼睛疼的抗议心想：宋情确实从进入恒坤的第一天就明白自己终会迎来今天这个结果。
所以她费尽心思地减少自己的特殊关系所谓合伙资本的可能性，就像鲛人想要哭干净怀璧其罪的珍珠泪一样——无谓且可笑，她当然也是明白的。
合伙制企业是以“人情信任”为基础的聚合体，只要存在一天，她身上的关系就是人们对她的期待，妄图彻底洗掉的结果，只会是愈发失去在这个集体里的话语权。于是她希望律所变成资本基础的公司制，但也没能成功。
谢染不知道她在这些年的蹒跚探索中绝望过多少次，其实跳出来想想，她的行为似乎配不上她声名在外的高智商，到后期甚至可以说是走偏了路。但她大约只是想，能够不离开恒坤罢了。
明明是个著名的冰块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要说别人，就连谢染也未曾想到，宋情对恒坤竟有如此莫名深刻的执念。段主任许过她什么吗？所许的又完成了吗？
谢染闷声不响地走出卧室，看见宋情在给小时工添麻烦，人家清洁完一处，她便跟着将那一处的瓶瓶罐罐挨个拿起端详一会儿，好像没有哪件不是古董，弄得小时工行动战战兢兢。谢染觉得她仿佛在适应突如其来的清闲。
宋情放回一个盘子，仿佛后脑勺长眼睛，背对着她说：“你的286电脑终于以每分钟一个字节的速度把我的文件发送成功了是吗？”
谢染：“……”
太尴尬了。
宋情点到即止，转瞬间手里多了一瓶酒，“这酒你打算当传家宝么？”
原来是八十四万美元君。
谢染说：“本有这个打算，但现在看来谢家到我这一辈断子绝孙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毕竟这东西一旦开了瓶就放不长了，有点烟花那意思。”
她说着就接过酒瓶，不待宋情阻拦就行云流水地把开瓶器插/进了木塞。
宋情：“我刚想告诉你，范芳心冻卵了。”
谢染：“那就麻烦她自己找个传家宝吧。”
小时工离去，宋情坐在饭厅的小吧台外，谢染倒酒倒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她越回味那些文件的内容，越觉得即便不发生被张怀堃一方攻讦的事情，宋情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恒坤，而这一点陈岚应该比她清楚才对。那么陈岚配合张怀堃坑自己闺女，就着实是卖了个没利润的人情。可她却摆了那么大的架势围追堵截，看来她对司机分析的那些结论并不对，陈岚一定有别的原因。
还有，看宋情的反应，她是故意让自己看到那些文件内容的，至少是放任。宋情的意图不可能只是诉苦，谢染想：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她目光有些飘忽，板着脸露出些许深沉的茫然，说明她脑子里旋转着一个找不到头绪的谜团。
宋情大概能猜出她在想自己的事，猜不出也是理所当然。谢染的思维逻辑是有温度的，与陈家的人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宋情更希望她永远也无法想出答案。
她插话道：“高攀是不是要遭殃了？”
谢染果然一下子被她拉回现实，叹了口长长的气，“除了职权被削，会被调去一线干杂活，可能还得背个处分。”
她懊恼地弄得器具叮咣响，“自从他知道了我们在做什么，就有点无法无天，这傻子完全不会隐藏自己的野心。可是之后我要做的事……”
“更加凶险”四个字被她吞了回去，总觉得在宋情面前说这话有点不好意思。
“我请他帮忙，就是想他这次出点无伤大雅的格，回去受些教训，但不至于实际影响到他的工作，足以给他一个警示。但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我没考虑到对方会那么刚……”
宋情说：“不是你的错，没人能想到他们会发疯。”
谢染抬头望着她，脸蛋气鼓鼓的，正是在生自己的气，“但我应该想到高攀脑子缺根弦，提醒他一句不需要人多势众。”
宋情无声地对她一笑。所谓，“复盘时不要将所有漏洞都归结于自己”，这样的话不必多说谁都明白。
谢染也没有再说下去，她真正生气的，是她没有说出来的话——
我明明可以在得知他雇了临时工的时候让他立马将那些人驱散。或者让那些人始终守在律所门外不进入，那样都不至于使高攀犯下大错。
我明明想到了，但都没有做。
此事细微，不过刹那选择，也不过丁点处分。但谢染不敢往下深想。
刚巧她并没找到什么可以用来调酒的辅料，于是气上加气，端起小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指尖触到唇角，是一抹冰凉。
好酒不该泄愤式牛饮。谢染喝完深感自己暴殄天物，是错上加错，委屈又懊恼地重新倒了小半杯，盯着它的相面。殊不知这一套行为尽数落在宋情眼中，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悲伤氛围。
太有趣了，宋情想，她虽然已经长大，心思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像一包跳跳糖。
心思太多，也太少。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施工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