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徒刑》猫伶

21、谁的人（3）

　　沈令芳先看见了谢染拎着的两个礼盒，愁容绽开一个崇敬的笑，然后才看见谢染。她显然记得在庭上见过这个坐在公诉席的面孔，表情有点尴尬。

　　林翊说：“谢染，我的人。”
　　谢染不禁瞟了他一眼。
　　沈令芳连忙笑得不带杂质，将二人请了进去。

　　跨过门槛，走过四米小院，又是一道门槛。林翊和谢染在北屋的老沙发上落座，屁股底下不是木的也不是皮的，是一种半软不硬的过时材料。谢染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上个世纪，虽然她并不知道上个世纪是什么样子的。

　　至少从她回国时起，高架路就能直通写字楼的十层的空中停车场，山城以外的城市也成了3D状态。胡燃一家仿佛遭到了降维打击。

　　“这个许律，连着来了好几天啦。”沈令芳忙里忙外地为二人准备瓜子，“我都说了，不要再来烦我们。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娘俩都说过了，还要我们怎么样？”

　　林翊说：“明天之后他不会再来了。我们也不是为了案子而来。”

　　谢染便看林翊打太极。然而沈令芳显然是防守位的老手，应对得滴水不漏。

　　谢染借故到院子里去。胡莘清理完了厨房的泔水，端着盆出来，上面的缺口显示，这正是胡燃在家中留下沾满张佑宰的血和自己指纹的那把刀的时候，盛放着刀的那个盆。胡莘没有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谢染弯下腰去，叫她：“莘——”

　　胡莘瞥她一眼，噔噔跑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谢染想起胡燃会去网吧当网管这一事实，望望二层的那扇窗，点开了手机里几乎没有点过的一个游戏图标。这是个很火的战术射击游戏，高攀给她下的，但她实在不会玩。

　　在人家院子里打游戏还放出声音似乎有点过分，但是林翊一定不会介意的，至于沈令芳介不介意……她最好介意。

　　不一会儿，胡莘的脸就出现在了那扇窗户的后面。因为谢染被打的提示音太惨，死得太快了。她又开了一局，秒死。

　　于是期待之中地，传来了窗户打开的声音。胡莘趴在窗沿，笑嘻嘻的不说话，嘲讽这个姐姐好笨。

　　谢染对她笑笑，“你也玩这个吗？”
　　胡莘自豪地点点头。

　　谢染又问：“什么段位？”
　　胡莘连忙嘘声。

　　谢染恍然大悟，指指沈令芳所在的屋子。胡莘想了想，离开窗户，很快，她走出房门下楼梯。

　　这时，只听一声大吼：“胡莘！学习去！”

　　小女孩又慢吞吞地挪回去，再也没出现在窗前。

　　直到沈令芳送二位离开，胡莘都没有再从房里走出来。沈令芳对自己女儿的无礼道歉。

　　“宋律师批评我了，说我不应该让莘莘掺和进来。”沈令芳说。

　　谢染没想到会突然听见宋情的名字，更没想到宋情会发表这种犹如管闲事的意见。

　　“先前是我糊涂，光想着不能把儿子交代在里面，闺女么……”沈令芳叹道，“我这些天倒也想明白了。我只有莘莘了，老胡家，也只剩下莘莘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

　　这一趟几乎毫无收获。

　　但既然来了，林翊想先顺道去旁边的栖凰山，看看谢文祥。谢染这才知道，原来陵园还有另一个知者甚少的门，距离胡燃家步行可及。

　　这里与正门前一样有个花坛，林翊随手从里面摘了一朵月季，手指撵着长长的枝。

　　谢染仍记得上次来扫墓时香台下面的那枝月季，当时她就有些疑惑。因为那花显然是路上折的，而从正门进来的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月季。原来是从这里。

　　谢染一直盯着林翊，直到看着他将月季放在香台下面。林翊的目光朝她看过来时，她已经提前一步收起了视线。

　　第一次见林翊，还是在孔知音的葬礼上。

　　当时林翊还是个大学生，穿着肃穆的黑西装，走到谢文祥面前时站住了好久。十一岁的小姑娘谢染望了他很久，几乎忘记了哭，因为这个人深灰色的眼睛，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

　　比葬礼更忧伤。
　　失去了妈妈的谢染，甚至想去安慰他。

　　后来谢文祥对她说，这个人直到昨天还是自己手下的实习生，昨天被开除了。谢染问为何开除，谢文祥没有回答，表情很是悲哀。

　　一转眼，当年在法院实习却被辞退的大学生，已经成了公诉律所副首席。谢染知道，刘莜言五年内或升或退，下一任首席如无意外就是他。

　　谢染说：“论文我就快写完了，周末应该可以发给您。”

　　“这里不是阜县，不是帮领导写几篇论文就能平步青云的地方。”林翊笑笑，“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盯住这个案子，还带你来沈令芳家么？你查了那么多，全案真相都快还原出来了，知道到底是谁在庇护许茂才了吗？”

　　谢染摇头，跟着林翊，离开谢文祥，在无数墓碑的阡陌之间慢慢走。

　　“论文可以慢，但是不能停止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翊开始在禁烟的山林里偷着抽烟，“我们办案，很多时候靠的是基层的信息来源。但是看见没有，沈令芳，最应该信任我们的人，却是怎么应付我们的。为什么？因为不论我们怎么慰问他们、给他们送吃送用，我们都没有保护他们的力量。”

　　“我，市级副首席，正处级，保护不了住平房的一家子。你明白吗？”
　　“明白。”谢染顿了顿，问出了一个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很愚蠢的问题，“您知道她们在怕谁吗？”
　　林翊像是听了个笑话。

　　谢染此时并不知道他为何笑而不答。

　　林翊问：“还做蠢事吗？”
　　谢染：“不会。”
　　“但是论文，该写还是得写的。”
　　“……”
　　“写完我去给你调你爸的案卷。”

　　谢染感谢的时候倒是没太激动，“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负责到案子。”
　　林翊笑了笑，“快了，马上有个老人自杀的案子给你。不过要看你的蛋糕好不好吃。”

　　两人回到市区吃完饭已经很晚了。谢染被他放在地铁站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来自宋情，另一个来自乔伊晨。她没有犹豫，马上给宋情拨了回去。

　　接电话的是东林大学附近一个私家酒吧的服务生，说手机的主人喝醉了，谢染的名字在通讯录第一位。

　　谢染的脑袋里有很多问号。

　　她不知道自己的“谢”姓为什么会在通讯录第一位，更不知道为什么店员看见通讯录里第一位的名字，不问亲疏就要拨过来。按这道理，岂不是天底下姓白的朋友们都是代驾之王？

　　但她知道宋情喝醉之后十分难搞。

　　她一面头秃，一面又给乔伊晨拨了回去。无独有偶，这位女士说她和高攀正在吃烤肉，高攀喝醉了。谢染一瞬间脑子要炸了，差点在电话里爆发。

　　两边都在醉，这次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选择了其中的一位前去救援。

作者有话说

　　猜猜她去救谁了，买定离手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