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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撩还是王妃会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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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闷声坐在院中,靠着一座假山,花圃中的兰花全都糟他毒手,被扯得一根不剩。
郑嬷嬷叹道,“小侯爷跟姑爷真是太像了,太倔了。”
“不倔就不是忠毅侯的孩子了。”姜淳拉过郑嬷嬷靠着自己坐下,问了一些家常闲话。
“对了,”姜淳突然想起来,“我做了些糕点,还是您教我做的,您帮我评鉴一下。”
说罢又遣两个女婢去取东西,屋子里就只剩下晶兰一个了。
姜淳等人走远了,才敢开口,“郑嬷嬷,你的侄儿回来了吗?”
郑嬷嬷道:“回来了,月初就回来了,但不能马上来找我,前几天才托人借口给我送棉袄,带给我这个。”
郑嬷嬷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纸皮包,解开上面的细麻绳,里面是一个木头匣子并一把钥匙。她双手托着将匣子给了姜淳。
姜淳用钥匙打开,郑嬷嬷在一旁说,“我侄儿一路采药,一路打听到了开阳县,找到了你族中叔祖。他们本还不信,幸好姑娘聪明,一早准备了老侯爷的令牌。他们这才知道是姑娘寻回去了。我侄儿都问清楚了,当年…”
郑嬷嬷往院门看了一眼,低声道:”当年紫英伯亲自去开阳县处理姑爷的后事,带了管家账房一共十来人,借口接姑娘和公子来临沂,跟他们商量要接管家产,他们自然不同意,软的不行,袁昭那群人又搬出伯爵府的派头,连哄带骗让他们签了字。这便是当时的字据。”
姜淳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果真是袁昭的私印,还有姜氏族长的手印,她冷笑道:“除了我父亲,姜氏其他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那比得上伯爵大人心思敏捷呢。”
“说的是啊”郑嬷嬷道:“签了名字后,那些田产庄园并珠宝金银的名录都交给袁昭了。”
“就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这个,若告上公堂,这些是不够的,这只能说明袁家真有我的财产,可他们如果随便拿些碎钱搪塞我。我也并无对证啊。”
“姑娘别急。”郑嬷嬷说,“你可还记得家中原来有个管家,姓朱的。”
“记得,”姜淳点头,“是他给我启蒙的,开阳县地处偏僻,识字的没几个,他是十里八村唯一能写会算的人,所以父亲请他老人家来家中做先生账房。”
“这便对了,我侄儿估摸着刚刚那些东西不够,所以又找到了当年的朱先生。姑爷的家产都是过他的手清算出去的。”
“他有副本吗?”
郑嬷嬷拍拍姜淳的手,“可惜就可惜在这儿,袁家人做的绝,他本来有心拓印一份,结果都被翻出来。”
姜淳深吸一口气,“他们这是处心积虑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在他还记得其中一些,”郑嬷嬷拿出最底下一张纸,道:“他能记得的,都默写下来了,只是过去太久,他也记不完全了。”
姜淳看着信纸上写的东西,她在伯爵府中生活了这么久,一份都没有看到。可这些东西都是她父亲浴血奋斗而来的,怒气一下蹭地窜到头顶。
郑嬷嬷感受到她的情绪,问:“姑娘,这个够了吗?等州牧封大人从洛阳述职回来,你就写个状子呈上去,他家老夫人与我们有交情不是吗?!”
姜淳也想快些将只知挥霍的袁昭,还有那佛口蛇心的沈氏全投进大狱里。
可光有这些还是不够。
姜淳说:“就算有朱先生的供词,按了手印。可开阳县在夜郎,天高地远,他们若抵赖说这东西是假的,我哑口无言。”
“那请朱先生过来呢”
“我五岁时他都六十了,你也说了,他都摊在床上了,你侄儿四体健全,来去一趟尚且数月,风餐露宿,他如何能过来。”
郑嬷嬷思量道:“那就请姜氏族人过来,当面对质。”
“同姓族人,是不够佐证的,他们的证词到了公堂上,也无效用。”
郑嬷嬷憋着一口气,这会儿泄了一半,“怎么,全无办法了吗?”
姜淳笑了,”当年就做的滴水不漏,如今也不怕别人发难了。”
“可,姑娘不还是有王爷吗?”郑嬷嬷说,“我看他待你是很好的。横竖他给你撑腰,害怕一个小小的伯爵吗?”
“王爷吗?”姜淳说:“刚刚成亲,没头没尾的,我提起此事,让他为我得罪世家权贵,他会如何看我。”
“姑娘是怕,王爷会怀疑你嫁过去的目的?认为你心机太重?”
姜淳抿着嘴巴,默然点头。
郑嬷嬷叹了一口气,紧紧攥住姜淳的手,良久,手背擦擦眼睛,道:“姑娘,你是好姑娘,只是,”
郑嬷嬷顿了顿,“你也是不容易的。”
姜淳反握住郑嬷嬷,她道:”没事,这事儿暂且搁置着,也不着急。三代袭爵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我掀翻了呢。”
她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好,交给晶兰,对郑嬷嬷说:“这些放在你这儿不安全,我带回去。”
郑嬷嬷应声,姜淳道:”还有,我这事瞒着姜沉,他是个急脾气,我怕他说漏了,你也得替我保密。”
说着给了晶兰一个眼神,晶兰塞了两锭金子给郑嬷嬷。
“哎哟,姑娘这是做什么。”
“别推辞,”姜淳说:“这是给你侄儿的,他又借着采药的名义在外替我跑了这几年,这个是他该得的。你也得交代他,先去乡下住一段时间,不要被人抓住尾巴。现下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晓得家产都被败光了,也不知道我筹划着要报仇。”
“这是肯定的,”郑嬷嬷指天发誓。
她是多年的忠厚老仆,姜淳自然信得过。
晶兰替姜淳整理好了衣裙和头发,她提了一口气,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又恢复了柔美的笑意,一张单纯无害的脸蛋,无可指摘。
她走到院中,到了姜沉跟前,见人气鼓鼓的样子,向他摊开手。
“干嘛?”姜沉还在别扭。
姜淳不说话,将他的手掰过来,从袖中拿出手绢,一点一点帮他把土擦干净,“他们都叫你小侯爷了,怎么还不知道注重仪容外貌,让人看忠毅侯府的笑话。”
姜沉听到侯府,手不自觉一抖。
姜淳把弟弟的手擦干净,将衣袖平平整整弄好,而后道:“我们父亲跟随先帝出征柔然和鲜卑部落,从尸堆里把先帝背出来,是靠自己实打实博来的爵位,比那些坐吃祖上蒙阴的蛀虫好多了。”
“可父亲早就不在了。忠毅侯府也…”
底下的话姜沉没有继续说,聪慧如姜淳,她能猜不透弟弟的心思吗?
姜淳张开手,用力摸了摸他的头,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在,忠毅侯府就在。”
姜沉眼眶一热,低下头去,半晌,抬手拨开姜淳。
“你别老摸我的头。都长不高了。”
两个女婢提了食盒到了院门口,姜淳趁机岔开话题,笑着张罗。
这时一个嬷嬷站在门口回话,“我们夫人请王妃过说话呢。 “
姜沉头也没抬,呲道:“没眼睛吗?没看正在吃东西吗?”
那嬷嬷是沈氏的人,对这姜沉的性子在清楚不过了,白被呛了一口,也不反驳,只等着姜淳。
姜淳笑道:“既然舅母派人过来请,我自然得去了。”
姜沉拉住她的衣袖,道:“你别去,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
姜淳拍拍他的肩,指着其中一块点心,轻松道:“这个好吃。”
说罢跟着嬷嬷,带着女婢浩浩荡荡离开了。
偏厅里,沈氏端坐在上位,底下坐着袁蔓袁芷二人,还有一些袁氏的婶婶伯母。
滴漏一点一点计时,刚点的熏香已弥漫整个庭室了,姜淳还未请来。
袁芷啧啧道:“表姐真是不一样了,之前她躲在墨竹堂里,自从母亲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十天半月也不见一面,出来要么坐着发呆,要么只知道傻笑。如今,倒摆起架子来了,说个话都要三催四请。”
沈氏端着手边的茶碗,静静喝茶,她身边一个妇人道:“这算什么。二姑娘是没见过你那个姑姑,王妃的母亲,老伯爵的独女,那才叫一个金尊玉贵。两个老人对这个女儿是百依百顺,她想嫁给那忠毅侯,老伯爵先是不同意的,看不上他们家暴发户,可耐不住姑娘哭一场,老伯爵就亲自到洛阳向先帝请赐婚了。”
袁芷听完,冲袁蔓道:“这样说来,大夫人,长姐的母亲,也被姑姑折腾得不轻吧,侍奉公婆不算,还得哄着小姑子,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得先紧着姑娘家。你我的父亲在家可说得上半句话?”
袁蔓轻咳一声,有些不悦了。
袁芷哪里怕她,转过头去,甩着帕子,娇声道:“可真巧啊,大夫人伺候姑姑,如今长姐又伺候王妃。你还是处处低她一头啊。
屋里有人在偷笑,有人顺着话头打趣,袁芷好不得意,沈氏重重盖下了茶碗,众人才敛气,袁芷不过是冲她做了个鬼脸。
这时候,姜淳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沈氏首先起身迎接。
姜淳快走几步,忙道:“舅母快不必了,大家不必跪了。 “
沈氏一愣,其他的妇人也都是一愣。可话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行礼,只得带着众人跪了下去,做完了大礼。
姜淳由人引着,慢吞吞坐到了上位,又由着晶兰给她整理好衣摆后,你来我往说了些许客套话。
看看在座的人,前世色厉内荏的有,闲言碎语的有,隔岸观火的也有,可如今都带上了一副谄媚恭敬的面具。
其实带着面具也完全是件坏事。
有时反而是件极其轻松的事。
姜淳端正笑道:“来看看,我今日给各位带了什么好东西。”
几人落座时,女婢鱼贯而入,一共八人,一人手里端了一个镶宝锦盒。
女婢一起打开锦盒,一时间满屋生辉,珠光宝气,赞叹声不绝于耳。
沈氏见她面前那个女婢将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支累金丝蝴蝶簪,工艺精细,材质地道,必定价值不菲。
她道:“王妃实在太客气了。”
“没事的,”姜淳道:“都是小玩意儿。不过拿给长辈们和姐妹们玩的。”
袁芷将身旁的女婢从上到下白了一眼,道:“表姐可真是发达了呀,回自己的家还这样充大。”
“芷儿,”沈氏喝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不碍事,不碍事。”姜淳说,“其实儿妹妹说的对,只是这些东西是王爷硬要拿过来的,我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只想着能好好回馈一下长辈们,感谢大家对我和弟弟的照顾,没想到献丑了。”
袁芷轻笑一声,心道这是软话?还是显摆王爷对她好呢!还是那上不来台面的样子,暴发户的根子一点没变。
沈氏与众妯娌相视一笑,温和道:“王妃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以往家里人口多,事情多,我这个做舅母的还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王妃多担待了。”
姜淳含笑摇头,隔了一会儿,沈氏又道:“今日请王妃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的。”
姜淳本以为她要屏退左右,哪知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道:“这是你舅舅交代我的,之前老太夫人去了,你问我们要添置殡礼,我们当时没有将东西给你。我们本想着等沉儿长大了,亲手给他的,可如今你出息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适合在拿着这些东西了。瓜田李下,旁人也会说闲话的。如今,当着各位伯母婶母的面,是该给你的时候了。”
说着,她将手边的盒子递给姜淳,道:“这便是当初忠毅老侯爷的所有家产了,有田地有宅子还有一些先帝赏赐的宝物。不过你放心,”
沈氏道:”你的嫁妆算是舅舅和舅母添置的,这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动,原封奉还。”
姜淳看着那盒子,心里突突直跳,这,这是哪一出?
这是怎么回事?这对吸血夫妻能有这么好心?
就将那些价值数万金的东西尽数归还了?
将盒子打开来,纸头上的东西一眼就扫完了。十几亩的田地,一个老宅,零星几个金器,几张字画。
气得姜淳反要笑出来,不得不说沈氏确实高明,那么多人在场,她能说什么。她能说家产远远不止这些吗?
沈氏既然做得出来,是拿捏住了她的年纪小性子弱,后面兴许还准备了两车的话来搪塞她所有的疑问。
紫英伯袁昭并二儿子袁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名声不好,可续弦沈氏的风评一直不错。
大家都敬佩她温柔知礼,家中虽然只是五品小官,但大方豁达,能容人,会持家。
如今这一出,又能为她的功德簿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淳只能假笑着,接下了所谓的家产,在感天动地的氛围中,感谢舅母的照拂。
无耻。
姜淳在心中骂道。
回宫城路上,萧岐歪着头,见小王妃坐在身旁发呆,几层宫服压得香肩都塌了下来,脸上的妆容仍精致,但眼中已有疲惫。
“在想什么”他问。
“臣妾啊,”王爷发问,姜淳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她掐了大腿一把,挤出一个还算可爱的笑容。
“臣妾在想….嗯,那个”
在想什么呢,妈呀,凭再巧舌如簧,我现在真的累了,我什么都没想,只想睡一觉啊。
她冥思苦想,思索该如何讨好夫君。
可萧岐已经揽过她的肩头。
自然而然地,姜淳就靠在了他的胸口。
“不管你想什么,先睡一会吧。”他如是说。
还没等姜淳说话,他接着道:“带过去的东西,我虽然放在了伯爵府,但都记在你的名下。袁昭那人的品行,我是有所耳闻的,最爱胡天花地。记在你的名下,他们没胆量再乱花费了。”
姜淳一怔,原来,萧岐都已经替她想好了。
即给足了自己面子,又不会便宜了别人。
呜呜呜。
王爷你是个好人。
姜淳动了动身子,让自己与萧岐挨得更近,找到了个舒服的角度,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萧岐本只看她疲累的样子,不由地有些心疼,让她轻松一些,没想到两人能靠这么近。
近到呼吸都能缠在一起。
他浑身僵硬,直挺挺的坐着,舔舔发干的嘴唇,轻声道:“还,还有一事。”
姜淳嗯了一声,眼睛仍闭着,贪恋这一刻温柔,
只听萧岐说:“今日我似乎惹你家姐妹不高兴了。”
“哦?怎么了?”姜淳脑子一下子清醒无比。
“袁氏长女说有我的笔墨,珍藏很久了。”
“然后呢?”
“我说,我想不起来了。”
噗。
折腾半日,身心俱疲,被萧岐这句话逗得,姜淳此刻险些笑出声来。
“没事,她们不会放在心上的。”
萧岐颔首,缓缓道:“前些年母亲和姐姐为我的婚事着急,常召集一些宴席,我碍于情面,送了一些东西出去。”
姜淳起身,怔怔地看着萧岐,“殿下,你,你怕不是在担心臣妾会吃醋吧。”
萧岐被她看的有些别扭,端正坐好,双手却不自然的握拳,“我只是怕,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怕你误会,以为我是处处留情的人。”
姜淳浑身无限放松,心也变得柔暖起来,她略想了想,主动拉住萧岐的手,“那怎么办呢,他们都有,唯独臣妾都没有殿下送的东西。”
萧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那你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
姜淳玩心起来了,还真托腮佯装冥思苦想。
“听说东海有鲛珠,那是海神的眼泪凝结而成,能入药。”
萧岐哄道:“那是夸大了,不过珍珠一类,你如果喜欢,我明日便派人去东海。”
“还有呢,”姜淳又说,”听闻西域的和田玉百年难得见一块精品,能避邪消灾。”
萧岐摇头,“那属阴性,极凉。不适合你我的八字,你若喜欢玉器,我还有…”
没等他说完,姜淳扑哧笑了,红着脸晃着他的手,“殿下当真了?臣妾说笑的。”
萧岐先是一怔,而后无奈摇头,他有千种万种办法,到王妃这里却都变成无法。
姜淳满足地靠在他的肩头,突然灵光一闪,凑近萧岐的耳朵,道:“殿下,不如把你自己送给臣妾,那才是无与伦比呢。”
萧岐耳根一热,久久无话。
“殿下,你心跳好快。”
“啊,许是车里太热了。”
姜淳藏着暖意,又合上了眼睛。
殿下啊,我的好殿下,我靠着你,休息一会,一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