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泪之妲己》泠泠弦月

5、商王宫（下）

　　“姐姐，如烟听说朝歌城内繁华热闹，景物别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姐姐可以带如烟去看一看吗？”

　　应玉如烟的乞求，妲己带着她偷溜出宫外。

　　因为她们身份特别，此事若让胡媚儿知道，定不会允准，可是玉如烟实在想去宫外看看，妲己也不愿整日闷在宫中，索性就背着胡媚儿偷偷溜出来了。反正君王的目光也不在妲己身上，一日见不到妲己，君王也不会起疑。

　　朝歌城内确实繁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比妲己以往到过的地方都要热闹。

　　走在城中川流不息的街头，望着周边各色各样的景物，尽情享受人间烟火气息。人间着实令人向往，只是世道险恶，远不如看上去那般美好，想到这，妲己便忍不住提醒道：“如烟，我有女娲石护身，倒不会轻易被人看出真身，只是你就要小心些了，若是遇见修道之人要尽量避开。”

　　虽然天神主张众生平等，但许多修道的仙人还是很歧视妖魔，在他们眼中妖魔就是万恶之源。

　　“姐姐放心，如烟定会紧跟着姐姐！”玉如烟一连点头保证道。

　　见此，妲己才稍稍安心。

　　天边日头渐高，温润的春风拂过朝歌城，吹得人心旷神怡。

　　当妲己赶到街边茶铺时，却怎么也寻不见玉如烟的身影。此前，她和玉如烟来茶铺喝茶时，妲己才想起来人间货物交易是需要银钱的，因有一段时间未涉足凡间集市，妲己出宫时竟忘了带银钱。

　　茶已经喝了人家的，总不能不给钱，妲己只好留玉如烟在这，自己回宫去取钱。

　　离开之前，妲己再三叮嘱玉如烟不要走开，一定要等妲己回来。现在这情况来看，玉如烟八成是没有遵循妲己的嘱咐，这会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妲己找到茶铺老板向他询问，茶铺老板气急败坏地道：“姑娘您可终于来了！您那妹妹不但不给茶钱，还偷了隔壁铺老奶奶刚做好的纸鸢，还有对面商铺的油纸伞，把我们呐好一顿折腾啊！”

　　“她竟敢如此妄为？”妲己也惊呆了，没有想到初来人间的玉如烟会这般闹腾。

　　玉如烟不知人间的货物是要用钱来交换的，这点妲己也忘了教她。妲己掏出从宫里带来的银钱，给了一些给茶铺老板，一连向其致歉，“大哥真是对不住啊，我那妹妹第一次出门，不懂规矩，还望大哥您见谅！不知您可否告知我，我那妹妹往何处去了？”

　　大商国都有不少修道之人，妲己不敢轻易使用妖术千里传音，只能依赖别人提供讯息。

　　前一刻还很气愤的茶铺老板，看见妲己态度谦和长得又貌美，看着就极为赏心悦目，而且她给的银钱是茶钱的两倍，茶铺老板的怒意瞬间消减了许多，一边收起银钱一边回道：“姑娘可要好好教教您那妹妹，不然迟早吃大亏！那小姑娘还会些功夫，伞铺的店家派人追赶她时，可砸翻了这条街不少摊铺呢！如今她被大伙追着往城东的方向去了，现在不知是何情况。”

　　“多谢大哥告知！”

　　妲己道完谢，就按照茶铺老板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乖巧的一小姑娘，闹腾起来会这么不让人省心，真是让妲己“刮目相看”。既然入了凡世，那自然就要遵循凡间的规矩，妲己只望能快些将玉如烟带回来，给那些摊铺道个歉赔偿损失，就此平息此事。

　　一路上妲己遇见了追赶玉如烟的那些人，但他们说玉如烟不是个普通女子，被一位道长追出了城外。

　　不是普通女子，也就是说他们看见了玉如烟使用法术。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她使用的是妖术，但那所谓的道人……若是修为高一些的话，怕是不止能看出她是妖，还很有可能看破她的真身。

　　玉如烟又是抢东西又是砸摊铺，估计那道人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妲己着急忙慌地出了城，寻了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借用女娲石的灵力追踪玉如烟的气息。

　　妲己追寻到一处荒野之地，就见玉如烟在和一位男子缠斗，那人青丝如墨衣袂飘飞，身形轻灵矫健，只是看不清容颜。他背对着妲己这边，那颀长的身影……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在梦中见过……

　　在妲己愣神的片刻，玉如烟已被那人打倒在地，瞬间变回了黄鹂鸟的原型。

　　妲己恍然回过神来，见那男子抬手凝聚灵力于掌心，顿时泛起强烈耀眼的金光，伸手便要向地上的黄鹂鸟打去。黄鹂鸟着急地振了振翅膀，却没能飞起来，细小的爪子连站都站不稳，妲己赶忙冲上前去，幻化出玄冰剑袭击那人。

　　那人闪躲之际，妲己顺势捉起黄鹂鸟护在自己怀里。

　　她拿剑对准着他，而他也正望着妲己，那幽深的眼神不禁使得妲己心头一颤。此情此景，好似在很久以前也曾上演过，只是妲己在脑海里再三搜寻，却寻不到半点印记。

　　他只是望了妲己一会，片刻过后就移开了视线，淡然若水波澜不惊。

　　妲己这才稍稍定下心，看这样子，他应该也是与她不相识的，这样妲己就不会沉浸在这似曾相识的感觉里了。这人模样很年轻，仪容清雅，面似冠玉，只是眉目间透着一股冷峻之气，让人不自觉地就想疏远。

　　他会法术，然而身上却没有半分妖魔的气息，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道长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再度发起攻势。

　　只是妲己不曾看见，他藏在衣袖之下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着。

　　这人没有妲己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倒是与昆仑山曾经那些仙风道骨的同门有些相像，莫名地就给人一种清贵典雅的感觉，与气势汹汹的妲己截然相反。妲己略微有些尴尬，但见瘫软在掌心的黄鹂鸟，妲己还是握紧了手中剑柄，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对我妹妹赶尽杀绝？”

　　“生而为妖，便不该涉足人世间。”他的声音很清冷，睨了一眼黄鹂鸟，“她扰乱人间秩序，我便有理由收她。”

　　“可她并未残害人命啊！”妲己急着解释道，“在城中的那些行为并不是她有意为之，只是初来人间不懂人间规矩而已，仙家人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我妹妹所犯下的过错，尚有机会弥补，再如何也罪不至死吧？”

　　妲己本以为与其会有一场恶战，但他好似完全没有要与妲己动手的意思。

　　听了妲己的话，他也只是淡然回道：“人妖有别，尔等既是妖族，就应待在妖界，涉足人世便是不该。”

　　在他说话期间，从始至终都未看过妲己一眼。

　　虽然他话中仍有对妖的歧视，但却没有太大恶意，方才他竟能直接将玉如烟打回原形，可见道法不低。他既知妲己也是妖，却不与她动手，看来他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是非不辨的修道之人，妲己便对他慢慢放下了戒心。

　　妲己将玄冰剑稍微往回收了收，却见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她手中的剑。

　　妲己心中以为他想暗算她，可是等她将剑完全收回，他也没有任何动作。见此，妲己的态度也柔和了些许，“我知晓妖魔族不该涉足凡间，可我等也是奉命前来，并非要为祸人间，道长就不能宽容我等？”

　　妲己这话说出口，自己都有些惊了。

　　她这是……撒娇的口气？

　　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娇俏如花，笑颜纯净不染杂质，一如初时，一时竟让他晃了心神。

　　见他眼中有片刻的怔愣，妲己以为他也在惊讶于她的话，遂把神态放正经了些说道：“城中那些摊贩的损失，我会照价赔偿，今后也会教导好妹妹不会再犯，请道长饶过我妹妹一次。”

　　凡间多的是修道之人，妲己等妖类处于劣势，能退则退。

　　而且此人法力不低，妲己并无把握能赢他，既然他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妲己也愿意与其和解。

　　“不论如何，人世间都不是你们妖魔该来的地方。”他依然坚持己见，抬起手捏了个诀，将一束金光传送到妲己手上，化作了一粒金色的小药丸，“这是治伤的丹药，她确实罪不至死。”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仙鹤，随即便见他转身乘坐仙鹤离去。

　　妲己呆愣在原地，直至那仙鹤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恍然回过神。

　　走得可真干脆啊。

　　妲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丹药，心中有些质疑，素不相识的人给的东西她可不敢乱用，不过还是将丹药收了起来。

　　妲己本来想带玉如烟亲自去给那些摊贩赔礼，现在这情况只能她自己去了。

　　回到朝歌城中，那些被砸乱的摊铺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妲己从宫中带来了不少银钱，分别都赔给了他们，他们也就没再计较那么多，此事算是了结。

　　妲己摸了摸掌心的黄鹂，这次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往后才会收敛。

　　妲己带着黄鹂鸟一路回了王宫，然而在云端之上，静立着一人的身影，低眉俯视着走在宫城之下的妲己，听见路过的宫人都会唤她一声“苏美人”。

　　身旁，是盘旋于此的仙鹤。

　　妲己刚回到凤栖宫，远远就看见帝辛在花圃前来回踱步，看似很焦急的样子。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妲己施法将黄鹂收于袖中，然后就朝帝辛走了过去。

　　帝辛转过身来，妲己正要俯首行礼，帝辛直接抓住妲己的双肩急切道：“美人你可知你姐姐去了何处？”

　　“姐姐？她不在寝殿吗？”妲己下意识回道。

　　“媚儿她不在凤栖宫中，孤问过了凤栖宫的侍从，无一人知晓她去了何处！”看见妲己亦是迷茫的神情，帝辛的手渐渐无力垂下，“怎么，你也不知媚儿的下落？”

　　妲己只得点头默认。

　　她今日一天都没见过胡媚儿，亦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