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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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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没有发誓,秦王却将花瓶放倒在桌子上,他指了指花瓶的口,又用白玉般的指尖敲了敲花瓶的底部。
“按照你方才说的,若人是一个瓶子。”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
“那我,则是两个瓶子。”他将旁边另一个瓷瓶子取过来,一个垒在另一个上面。
格安脸上的茫然让秦王不觉笑出声来,他将两个瓷瓶一起放倒,长叹一口气:“我曾在梦里活过短暂的一生。”
“……”
格安直起身来,两只手交叠放在脑后,二郎腿翘起来,一副我就看你继续瞎扯的样子。
“我知道这很荒唐,但这件事……皇上也知道。”
格安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全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夕阳已落的原因,她总觉得有些冷。
“在梦里,我也是秦王,自小遇到的人事物,都与梦外一模一样,直到……”
“直到宣成十三年,定北军传来战报,北胡南征军及翁将定北军副将吴珩一箭射落马下。”
格安点点头,此事是有发生过,当时狠狠挫了大梁的锐气。
“老汗王病重,你们北胡二王子欲夺草原王庭,谋害汗王,却被大王子挡了刀。”
“老汗王最终撑不过痛风,病死在床榻,王庭正要陷入一片内乱。而及翁却带着两万亲兵,将娜塔尔公主送上了北胡王座。”
此事震惊天下,秦王绝不会忘记那一晚,梁帝重重咳嗽着跟他讲,形势不妙,让他先前往江南。
“我?”格安指着自己,哈哈大笑出声,“这么爽的事,为什么只能在梦里出现。”
秦王也跟着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讲。
“后来你带兵攻陷了京城,把我们赶到了江边上,自此北胡和大梁划江为治。”
格安懵了,她承认自己听到这件事,心里有点爽:“你这梦怎么尽长别人威风,挫自己锐气呢?”
“那你在梦里见过我么?”她挠挠头,又指指自己的脸。
秦王摇头。
她嘿嘿笑了几声:“那你说,你活过一生的话,你自己是怎么死的?”
秦王垂下眼帘,他长而浓密的睫羽在灯下投落了一排阴影在脸上。
“我是病死的。”他道,“江南大疫来势汹汹,我就病死了。”
格安噎住了,她无法判断,是因为自己没发誓的原因,秦王编了个故事糊弄她玩,还是他就真的做了个梦,梦里恰好江南出现了疫病,还和梦外是同样的时候。
“那……皇上呢?”格安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忽然想到秦王说梁帝也知道此事,心里有点虚,“你们皇上被我砍了么?”
秦王摇摇头,声音低沉:“皇兄病逝了。”
“那继位的人是?”
“齐王。”
格安睁着眼,她自打听到这句答案,心中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审视着秦王的脸,却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算了。”格安说,“反正讲这些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干活。”
秦王的手边还有两个花瓶:“你打算如何做?”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细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已经点起灯来,暖黄的光染在格安的脸上,软化了她凌厉的眉宇,又添了几分烟火气。
“明人不做暗事,当然是直接上了!”
夜风吹拂过江南新绿的柳枝,屋外影影绰绰,明月西斜。
秦王再次见到格安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她从墙头翻进来时被巡夜的侍卫发现,这才通报了秦王。
浑身浴血,这是秦王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
衣服上脸上也不知是谁的血,左手持刀,右手提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
“呜呜呜——”粽子身上也都是血,锁骨上还插着一只匕首。
秦王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哪里。
粽子被一下丢在地上,滚了几圈。
“就是……这样?”他一时过于震惊,看着地上被破布堵着嘴蒙了眼的齐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格安摸了一把脸,糊地满手血,她又用袖子抹了抹嘴:“那你要怎么样?”
她的刀撞击地砖,当啷一声响,整个人好似喝醉了一般,猛地坐在凳子上。
“他身边那个人有点难搞,非常难搞,一个,瘦老头。”说着,她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不动了。
——
一个时辰前,城西一座三进的宅子里。
屋子里传来窃窃私语声,和着屋外雀儿的叫声一起,让格安听得有些心烦。
齐王自来金陵,不住官舍,不拜访秦王,甚至连封书信都不递,实在是一副到了自己地盘,于是不愿意装模做样,开始眼高于顶,有恃无恐。
夜色更深了,院落守卫如铁桶一般,她耗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好不容易从门口挪进现在藏身的树上。
再往前就是两排带刀的精兵,围绕着正中的屋子,齐王已经和他早上接走的老人谈了很久的事。
起码从她刚进来,就已经开始了。究竟有什么话能说那么久,格安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挠挠脸,从树上轻轻抠了一块树皮下来,瞄准不远处的精兵,一下丢过去。
“咚”
是树皮和盔甲碰撞的声音。格安心有些烦躁,今天怕是要有一场血战。
“是谁!”
金属相互刮击声刺耳,一排侍卫拔刀指向格安的方向。为首一个身形壮硕的,慢慢靠近格安藏身的树旁。
门轴一声响动,屋里走出一个枯瘦的老头,他带着帽子,蒙着脸,在月光下一张狰狞的脸依稀可见。
“大人,有人偷袭我们,还请大人先回屋躲避。”
老头眯起双眼,他扯下面巾,露出一勾鼻,上唇的胡须稀稀拉拉。
就像一只老鼠。
下一瞬,格安不得不被迫承认,这哪是一只老鼠,明明是老鼠精。
只见他的胡须上下抖动,浑浊又充满恶意的眼神移到了树上,视线直接与格安对上了。
“在那儿——”他如干柴一般扭曲缩水的手一指,格安立刻从树上跳了出来。
“追!”脚步声急促,几十人一拥而上,格安提气就跑。这回不像是在秦/王府,她熟悉地形,又早有准备。
这栋宅子的排布极其古怪,花园甚是敞亮宽阔,院落之间相隔很远。比起秦/王府花木亭阁,接连错杂,如果说这座院子是一只盘子,那为数不多的屋子,就像盘子上面洒着的零星的粉末,前不着绿树后不着假山,十分不便于藏身。
风在耳边急速地刮,格安一下狠心,掉头就往人堆里冲,她拔出青刀,使劲朝下挥去,鲜血飞溅,借力踩上了旁边人的脸。
一脚下去,格安跳上了树,从枝间纵跃,翻上墙就朝着屋子里冲。
老鼠精出现在了格安的视野里,他狞笑着,挥出一把粉末,格安屏息来不及,闻到一阵苦味。
“哪儿来的小娃娃找死。”拔出腰间两把弯刀,寒光烁烁,跳起身来砍。
格安从小到大,不知道已经打过多少架,她丝毫不惧迎战,手中长刀一挥。
“当——”
刀尖磨出火花,老鼠精被震得虎口生疼,枯瘦的脸上,那抹狞笑渐渐消失:“来者何人?”
格安呵呵一笑,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还是那句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你爷爷。”
“我爷爷早已作古,若是从地里爬出来了。”
格安看见他的眼白翻起,灰蒙蒙的瞳仁一点点。
“那就要重新把爷爷埋进土了。”他笑声阴森,就像格安小时候听大人讲的那种,睡前故事里的妖魔笑声。
糟糕。
格安感到自己抓握的力气有些微微变弱,一定是刚才这个老鼠精干的好事。
“回你的阴沟里翻垃圾吧。”
刀风凛冽,老鼠精的脸上很快多了两道伤痕,她步步紧逼,将老鼠精困在墙角。
“真是不知好歹!”他刚要从袖中挥出一样东西,就只见格安虚晃一招,翻身破开屋门。
外边精兵赶到,将这座房子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定睛一看——
格安的刀架在了齐王的脖子上。
“小娃娃,你现在把刀放下,等会给你个痛快。”
格安嘴角一撇:“你们现在把刀放下,我等会就不给齐王个痛快。”
老鼠精凑到一起的眉毛像两条蛆虫扭动,嘶哑的嗓音像刀尖在石板上滑过:“这可由不得你。等会儿毒发了,可别跪在地上求我。”
格安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她咬破舌尖,血腥气冲散了淡淡的头晕。
刺啦一声响,齐王的肩头闪过一抹红。
“你们要是再围在这里一息,我就割他一刀。”说着,齐王肩头出现了第二道血痕。
“都退下!”齐王脸上尽是阴狠,他感受到脖颈上的冰冷,声音里带着怒意,“你是及翁!”
格安哼哼笑了:“你才知道?”
齐王拧着眉毛,他脸上的疑惑褪去,也跟着笑了:“你为皇上和秦王卖命?”他语速缓慢,“难道就不怕他们,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在场众人一片寂静,只听得树上有零星的鸟叫声。
格安沉吟片刻,犹豫开口:“吐……死狗盆是什么意思?”
齐王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脸上,剧痛袭来,惨叫出声。只见一只匕首插在他的锁骨里,鲜血大股涌出。
“全都退下!”格安厉声喊道,她的刀依旧架在齐王喉结上,“退出去,把门关好,要不然现在就给他一个痛快。”
老鼠精一挥手,一众侍卫缓缓后退,门关上了。
格安扯下一块破布,使劲塞到他的嘴里,刀背往脑壳上一敲,齐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