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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一个时辰前,齐王府。

      “快。”

      两旁的婢女手脚麻利,给身前立着的身躯系好朝服,配好冠帽。齐王年过不惑,平日里向来镇静的脸上,今日却显出一份急色。他捏着手中的纸卷,嘴角旁的皱纹一层层堆起。

      “去告知一声世子和夫人,让他们准备准备。”他拂了拂袖子,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卷信纸,笑容里阴森森,瘆得人慌。

      纸上写得,尽是些不明所以的字符,加了密的暗语。旁边低头的侍从躬腰应声,齐王大步出门,往马车上去。

      “皇上,也应该收到消息了。”
      他突然控制不住,想要放声大笑两声,又急忙用右手轻轻按住胸口。

      稍安勿燥,他对自己说。

      “去把那个叫长勇的带上来,和我一起进宫面圣。”
      “是。”

      一辆车停在了宫门前,两个人进了太元殿。

      梁帝正座龙椅,齐王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大声道:“皇上,臣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禀报,还请皇上定夺!”

      梁帝双眉皱成一团,眼底沉着疑虑,停下笔问:“是怎么了?”

      “臣的夫人,近日买了一披家仆入府,碰巧其中有一人,来自渔阳。”他双手举过头,恭敬道:“那家仆说,他在这大梁京都里,看见了及翁。”

      “及翁?”梁帝撑着头,“不早就死在北胡汗王的手下了么?”

      “禀皇上,那家仆就在此。”齐王转头示意:“长勇,你将所知所见,好好说出来,分毫都不能差。”

      长勇,既是齐王府那新买的家仆,上来先猛磕三个头,操着一口幽州口音,颤颤巍巍道:“草民……草民叩见皇上。”

      梁帝短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敲着案面,似是漫不经心:“快说吧。”

      长勇咽了咽口水,胳膊止不住地抖:“草民,自小,自小在渔阳长大,城破那天,瞄见过……及翁……及翁的脸。”

      皇上嗯了一声,继续敲着那木案。

      “就在……就在上回,跟着王爷世子秋狩打马球的时候,草民,草民又看见了那张脸。”

      “那为何现在才讲?”

      长勇又是咚咚咚磕了三下头,脑门上磕得直流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他喊道:“草民……草民那时候太怕了,看到了也没,没多想。直到昨天,昨天草民在安国公府上,又见到了那张脸。”

      梁帝似是有些不耐烦,他挥手道:“快点说。”

      “就……就是那张,那张脸还和秦王在一起。”长勇低头道。

      “秦王?”梁帝忽然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说的是秦王妃?”

      长勇脸上的汗泪都混在一起,似是害怕极了。

      “呵,真是滑稽。”梁帝轻笑一声,又歪过了身子撑着头,哼哼道:“胆子挺大的,敢胡乱指证秦王妃,你知道,这可够你杀一万遍头的。”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长勇涕泗横流,头上的鲜血染上了金殿的砖石。

      “请皇上明鉴。”齐王心底下略有疑惑,皱眉道:“臣有一言。”他又一鞠躬,接着讲:“若说大梁有一人能认出这及翁,那便是忠勇侯世子,吴珩了。”

      梁帝揉揉头:“他前不久刚被朕外派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他收起支在腿上的手臂,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渐明,本来今日休朝,但还是一大早就被人打扰了好眠。

      “秦王妃虽然看上去,是没有寻常大梁女子一般柔弱。”梁帝打着哈欠:“男人女人,朕又不是分不清楚,及翁一个马背上的蛮子将军,还能活过来变成个女人?”他连声叹:“滑稽滑稽,在你们嘴里,天底下竟是什么事都有。”

      大殿里回荡着梁帝的笑声,齐王攥紧了袖中的手,他静静站立着,一动不动,一边的长勇却抖得更厉害了。

      忽然,一道高昂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报——皇上,北胡汗王修书——”

      殿中三人听得此话,皆是顿了身形。

      齐王心中的疑惑在刹那间一扫而空,他如今只想放声大笑,来得早不如赶得巧,他本来以为是今天此事只能罢了,可谁知,苍天助他也!

      梁帝又坐直了身子,高声唤:“进来。”

      那侍卫进了殿门,他双手呈上一只金盒,梁帝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份信。

      齐王仍是抱袖举过头,他心中兴奋不已,翻起眼皮偷偷看那龙椅上的男人。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整张脸如同扭曲的麻绳。

      “嘭——”那金盒子被狠狠摔在地上。

      梁帝不复先前的懒散,站起身来,一手将案上所有的笔墨纸砚挥在地上,“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瓷器撞击金砖,接二连三地破碎声划破殿中的平静。

      “来人!”他气得大叫:“让云麾将军,带兵去秦_王府!”梁帝的双眼渐渐爬上血丝,咬牙切齿:“北胡逃将及翁,假扮娜塔尔公主,欺君谋叛,罪无可赦,当立斩!”

      他刚要抬腿踢那面前的木案,忽然顿住了,收回了自己的脚。

      “等等。”梁帝捂着脑门,闭紧双目道:“此事……休要兴师动众。”待他睁开眼,阴狠决绝的目光落在长勇身上,冷笑一声:“今后,秦王妃,自然还是娜塔尔公主。”

      长勇抖若糠筛,他想起自己尚在齐王手上的父母妻儿,喉咙像被卡住了一般,嘴上说不出一句话,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齐王努力压住嘴角扬起的趋势,上前一步,低头开口道:“皇上,臣府中有一胡人侍妾,身形高挑,装扮一二,或许能以假乱真。”

      梁帝思忖片刻,头上的珠帘,上下一晃动。

      ——————————

      秦_王府里。

      “那请说。”外头的阳光正好,秦王轻轻颔首,心中有隐隐的紧,好像绷住的弦,期待着箭的发出。

      “王爷!王爷!”一个小厮直冲冲进了书房。

      格安刚要开口答他,就被打断了。她站在门边上,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仆从。

      “什么事如此急匆匆的。”秦王双目微狭,似是有些不满被忽然打断的对话。

      “宫里……来的消息,说是云麾将军带人来府了。”

      秦王和格安的眉头同时皱起,心中所想却非相同。

      “是明中来还是暗里来?”只听他忽然问起。

      “暗……暗里来的。”那小厮答道。

      格安脑子还是糊涂的,心头却一跳。她挠了挠脖子,犹犹豫豫道:“我……忽然有点内急,不打扰了,你们先聊,先聊。”说罢转身出门。

      秦王赶忙起身上前两步,连声唤她也不理,就见格安一路小跑,出院子去了。

      “雪晴!”格安穿过后院,猛地推开主屋的门,看见在里面那道替她收拾首饰盒的身影。

      “快走。”格安两步跨到床边上,掀起被褥,打出床板下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摸出一叠银票,又取下腰间的牌子,递给她。

      “去找玉娘,现在!赶紧出府找她,你们走的越远越好,不要留在京城!”

      雪晴瞪大了双眼,接过格安手中的王府令牌与银钱,颤声问:“是……暴露了?那你怎么办。”

      格安紧抿双唇,垂眸急语:“我不知道,但我有种不妙的感觉,玉娘说乌尔突投靠了二王子,我这半年来也只收到一封密信。”她抬头:“别磨蹭了,快走!避开那个叫云麾将军的,倘若是误会,我就说你替我去洛城办事。”

      雪晴咬紧了牙关,跺跺脚,抬腿就往门外迈。

      “你小心。”她忽然回头道。

      格安抿住的双唇却咧开了,不正经地嗤笑一声:“当然,你爷爷我是谁?在平襄杀得五进五出……就不说了。”她使劲眨眨眼,似是讲不出来话,抬眼看了看外边的天光,呼出一口气,取了柜边藏在缝里的长刀别在腰间。

      “只管走,别来找我,只有我去找你们。”
      “那你……保重。”

      于是只剩格安一个人,站在主屋外的空地上。磨得平整的石板紧密地铺在一起,王府的一花一草一木,大到亭台楼阁,小到池中藕荷,都有仆人常年打理。这偌大的王府里,就算多一人少一人,多了少了什么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因为除了秦王,其他的,总有人能来代替。

      她虽住在王府中的主屋,但却是个过客。

      可惜了。

      她吹响了怀中的木哨,一道黑影扑来,落在她的小臂上。

      “啾啾。”格安摸摸它的脑袋,又吹了声口哨道:“走吧,我们可能又要换地方住了。”

      苍鹰歪起脖子,用右眼看她,仿佛在鄙视着格安。她扬起手臂,啾啾振翅高飞,鹰唳惊空,跃层云而上,向东远去。

      开始吧,她心中隐隐期待。或许从下一刻起,她就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戳破,担心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担心娜塔尔公主孤立无援,担心……有人知道后会是怎么想。

      笼外风雨总比笼中温暖强。

      更何况她及翁百步穿杨,乃北胡不世将才,上场厮杀,下场布阵。如果只能每天宅子戏院书楼三处蹿,多么暴殄天物。

      格安仰望的脑袋缓缓低下,远处传来一大片铁靴落地的声响。她一人一刀,定立在此,有如松柏扎根在山间,石榴红的衣摆微动,好似枝叶在风中摇晃。

      来了。

      面前披甲长髯的老人,乃是云麾将军,他身后跟着大堆的禁卫军,正持弓横刀,向她进发。

      “逆贼休逃!”他怒喝道:“皇上有令,今日斩你项上人头,祭我大梁定北军将士!”

      格安忽然展开双唇,笑得眉眼弯弯,“我这不是没逃?”她的指腹划过下唇。
      咦,秋天干燥,起皮了。这可不行,她心想,还要坚持一下,拖点时间,好让雪晴玉娘先走。

      “你们梁人不是说过?”她眨眼,似是疑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呀。不过你们定北军我记得,败得是一塌糊涂。在我及翁手上,连一次胜仗都没打过。可见你们大梁的将军,都怕是温柔乡里待太久了,铁杵磨成了绣花针。”

      那云麾将军起得脸色涨红,他拔出手中的剑,指着格安斥道:“无耻狂徒!”

      格安的笑意渐渐收敛,她低眉凝视前方,同样拔出手中青刀,正准备会一会这浑身煞气的老将,却在忽然之间,余光瞟见左边立着的一道身影。

      广袖长袍,衣衫磊落,面如冠玉。

      她顿了一顿,脑海中若走马观花一般,闪过许多画面。

      格安强迫自己移开了眼,不去看那边,又清了清嗓子出声道:

      “且慢……容我,再说两句话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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