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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黑白有情人 ...

  •   千离尔醒来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到处贴满喜庆红窗花的地方,身边还有五个人,分别是墨鸦、鹦歌、红鸮和……姬无夜。以及一个身材丰满的青裙少女,红唇包子脸,青丝以紫水晶蝶恋花步摇挽起,摇着一个左边连了根小棍的苍白面具,相貌平凡,声音倒是娇媚嗲气。

      千离尔抬首,看见前方站了一个袖间绕着红线的月老神像,看上去像是用玉石雕成的,因为年代久远,在灯下泛着老玉独有的温润光泽。这个神像正以袖拭泪:“三百零五年了,终于让老娘……不,老夫等到了三对有情人!”
      “哎呀,你搞错了吧,人家没有有情人啦!”青裙少女娇嗔,眼睛一个劲儿往墨鸦和红鸮身上瞟。

      “当然有!”当青裙少女否认时,月老神像身上出现了锁链,惊得他迅速反驳,锁链消失了,“你看,黑白配(他一指墨鸦的黑衣和千离尔的白衣)!红蓝配(他一指红鸮的红衣和鹦歌的蓝衣)!这……情侣装(他指向姬无夜和青裙少女,胡乱编了一个)!”

      “我穿的是青衣哎!”青裙少女居然没关注月老神像对“有情人”的标准,而是在意别的。

      “呃,这个……他的盔甲是比较深的群青色,你的裙子是比较浅的青草色……”月老神像身上的锁链又一次消失,他受到鼓舞,理不直气壮,“所以就是情侣装啊!”神像怕又出幺蛾子,语速飞快地下令,“开始成亲!”

      千离尔只觉得一股拉力,拖着她穿过无数场景,耳边依稀残留姬无夜的呼喊(“离尔!”)和月老神像的大吼(“恋爱自由!”),眨眼间已经坐在一张铺了华丽锦锻的沉香木椅上,脸对着一面嵌金点翠龙凤吐珠铜镜,身上披了大红嫁衣。
      换上嫁衣,妆娘为少女的唇畔点上一抹朱红,正是芳华年纪,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几个妆娘手脚利落地用雕花金饰挽起三千青丝,华贵无朋的凤冠安在千离尔发上,九尾的金凤凰口衔玛瑙珠、尾坠宝璐,羽翼点翠兼缀昂贵冥银炼成的花边,尽显奢靡之风。
      “等等……”回过神的千离尔正欲阻拦,指间夹着数支妆笔的妆娘一个粉扑拍来,弄得她咳嗽连连,妆娘扬声喊人,几个侍女闻声入屋,抬手按住祥瑞大人,体弱的小祥瑞三秒便败了。
      人间真的很恐怖,那整整五层的艳红重锦嫁衣穿在身上如何热就不说了,那些个发饰压得千离尔抬不起头,那些化妆品更是差点让她窒息,坐在木椅上,小祥瑞死的心都有。

      不知过了多久,腰酸背痛的千离尔终于被妆娘打扮完毕,盖上金色流苏红盖头,几个侍女搀起她向房外走去,千离尔艰难地跟上,然,走了几步便停了。
      几声物体倒地声,一只修长的、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掀开了千离尔的红盖头(千离尔:呸呸呸,什么叫掀起我的红盖头!)。灯光落在少女的脸上,千离尔眨眨眼,看见一地倒地的侍女和舒徐而立的杀手,在一片红红火火的喜庆里依然一袭墨衣,身上的银饰泛着冷漠的光,昏黄的灯光镀不上苍白的面孔。

      看到墨鸦,就像炎热的夏天里吹来一阵凉风,千离尔清醒了些,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多么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这个样子……”墨鸦微微笑了,“不错。”他向千离尔伸出手,“走吧。”
      顾不上生气,千离尔赶紧握住墨鸦的手,顺便掷下沉重的凤冠,一边跟上他的步子,一边好奇地问:“去哪里?”
      墨鸦放慢点步子:“这里是月老的结界,他不允许,我们走不了。”既然如此,就去看着他要干什么。
      “哦……”千离尔有点沮丧,她更希望离月老远点,他知道自己的指定词句,可是个危险人物。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威胁你的。”墨鸦摸摸千离尔。
      “谢谢。”千离尔小声道谢。
      “到了,我要盖上盖头了。”墨鸦抬手放下千离尔的红盖头,“握紧我的手,别摔了。”
      “嗯。”

      一阵风从大开的窗户扑来,吹得千离尔鲜红颜色的袍服翻飞,嫁衣下摆上的片片绸缎裁成的花瓣与袖摆上的绯红火羽绽放一片,像最炽热耀眼的烈焰加身,高贵无匹,当真是只凤凰,火凤凰。

      两人走入大堂,只见红缎铺地,美玉作椅,琼浆玉液盈满水池,鲜美的鹿肉挂在珊瑚树上,另有精致糕点和灵果卧于黄金长碟上,摆满长桌。
      奇花异卉制成的昂贵香草烛坠在天花板,烛火簇拥着月老神像,他一身华贵的锦袍,蹲在桌上大吃特吃,见两人进来,笑容满面地扔了美酒,任夜光杯碎,高声道:“来来来,新人站在长辈面前,一鞠躬,拜长辈!”
      啊哈?开什么玩笑,祥瑞怎么能给一个小神像鞠躬!这个念头在千离尔脑中闪出一瞬,又压下了,乖乖弯腰鞠躬。

      神像好像遇到什么极好的事一样,兴奋得声音高了八度:“本来是要拜亲友的,但场上没亲友,这一鞠躬拜长辈吧!”
      什么?不可以!祥瑞拜小神一次还不够吗?千离尔想拒绝了,墨鸦不动声色地摁住她。

      第二拜……

      “好!好!”神像狂笑,痛饮美酒,兴奋地大喊大叫,完全没发现自己用白玉雕成的身体正渐渐浑浊,出现裂纹。
      “仔细看。”墨鸦掀开千离尔的盖头。
      玉质的月老神像裂开了,随着碎屑落下,一身鲜艳衣裳的女装大佬出现,长眉白须,一脸正气,鬓边簪了一朵大红牡丹,这是……凤凰圣族的漠缘长老!

      千离尔惊呆了,失踪千年的漠缘长老,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刚刚说,他被困住了三百零五年,那么剩下的那六百九十五年,他去哪里了?
      一发现月老神像是漠缘长老,千离尔觉得他之前念出自己的指定词句、要求自己拜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因为他本来就是那么神经质的人。
      没错,这位长老是人族的。

      漠缘长老虽然是漠字辈,但并不是一开始便是长老候选者,然后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长老。他是在千离尔十岁的时候半路下塞进来当长老的,严重怀疑是走了后门,但他家并不是什么家底深厚的家族,也没有什么大靠山,反正,他就是进来了。
      至于为什么穿女装,据漠缘长老说,他有一位非常善良勤劳的妻子,在他没有来到灵界之前一直默默支持着他。因为家里太穷了,所以她从来没有穿过贵妇人那样光鲜靓丽的衣服,他发誓,一定要在富裕之后,给妻子买最美最好看的衣服,让妻子比所有贵妇人都要美。可是,一场瘟疫夺走了妻子的性命,云游回来的漠缘长老痛哭流涕,从此决定成为妻子,代妻子穿最美的衣服,好让妻子不会遗憾。
      虽然故事很煽情,但这也掩不去他令人讨厌的一面。漠缘长老此人在鸡蛋里挑骨头方面非常有一套,才来了一个时辰,就已经成为千离尔最厌恶的人,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谁让他是长老呢?最重要的是,自己打不过他。

      现在,长老又出现了。认出漠缘长老的那一秒,千离尔几乎本能地转身欲逃。
      “再等等。”墨鸦拉住千离尔。
      “哈哈哈哈……啊——!”狂笑被打断了。

      雕花木门猛地炸开,风声飒飒,一道剑光裹着漫天剑气迎面击来,烛光里,姬无夜一身暗色戎装,执剑走来。
      红鸮和尚披红妆的鹦歌跟着他,赤红和冰蓝的羽刃漫天飞舞,划破了一切华丽绫绸。
      提着裙摆的青裙少女也急急忙忙地跟上,鬓发间的紫水晶步摇上,宝石蝴蝶飞离水晶花朵,扑向漠缘长老,杀出一串串血珠。

      窗外苍白的月光凄美了一地青砖,窗內霸道的剑气则绞杀了一切奢华。温暖的橙黄色烛光下,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在展开,白鸟怔怔站着,被墨鸦拉到角落蹲下,自己则加入战斗,使漫天羽刃中又添了一抹黑色。

      从千离尔的视度来看,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被窗外狂风高高吹起的红色纱帘让搏杀多了几分朦胧旖旎,被战斗波及的美酒迸溅出琥珀色酒液,那兵器相击时划出的耀目火花,还有宝石蝴蝶被漠缘长老斩中后碎裂成的晶亮碎片,朦胧的、闪亮的,酒香四溢。
      突然间,一枚幽蓝的细长花苞悠悠擦着千离尔的脸颊飞过,同时,她嗅到一阵澄净的气味,如春日自雪山流淌而下的溪水,携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一路前行。
      花苞飞到千离尔眼前时,悄然绽放,落英缤纷。
      一片刺眼的光覆盖了整个大堂,千离尔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寺里,正站在窗边,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窗边红日东升,阳光和煦。一片幽蓝的花瓣轻轻飘落肩头,千离尔拈花细看,抚弄花瓣魅紫的脉络。

      “喂。”千离尔头顶的屋檐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是白凤。
      “怎么了?”墨鸦笑着问白凤。
      “昨天你和鹦歌去哪儿了?”白凤的声音含着些怨气。
      “去了一个好地方。”墨鸦坏笑。
      白凤沉默了一下,决定不再追问:“去飞一会儿吧。”

      屋檐上传来踩踏的声音,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千离尔的窗前滑翔而过,在山间和空中互相追逐,快乐得好像是全世界的宠儿。千离尔望着他们,心想,按照漠缘长老的“有情人”标准,他们应该算“有情人”吧。
      “当然算。”窃笑声。

      一只华丽的魅月汐蝶飞到窗户,书页那么大的紫色蝶翼轻轻扇动,几根金色发丝缠着它,像一副精巧的马具,一个小小的人儿骑着它,华裳飘逸。
      漠缘长老!

      察觉千离尔退后,漠缘长老冷笑了一声:“别紧张,小祥瑞,我们以后可是要一起生活的呢。”接近祥瑞可以沾点祥瑞的灵气,那可是大补之物,可以让自己的旧伤好起来,还能愈合刚才战斗中所受的伤,这个便宜必须占。
      千离尔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三柱香。

      几天后,韩王觉得诚意已经足够了,便下令回宫。下山的路好走多了,一群人顺利回到了新郑,然后继续大鱼大肉,压榨百姓,与美人共度良宵。
      千离尔自然也跟随姬无夜回到了将军府,一切回归平静。千离尔又去了一趟存物处,换回了曾经丢失的、种植避愁树所需要的工具,开始栽培避愁树。
      突然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母亲,为什么您总是那么伤心?”
      千离尔身子一抖——这是小时候,她的声音。清亮亮的童音,因为童言无忌,总像一柄利器,直戳人心。
      “悲伤就像雨水,以前你的父亲是我的屋檐,没了他,我便被它淹没。”
      “母亲母亲,您看看我,离尔不敢自比屋檐,但愿意做母亲的伞,要是有风雨,我帮您挡!”
      “莞莞……”
      “母亲,我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再叫我莞莞了,我叫离尔。我会证明给您看,我有资格成为您的伞!”
      ……
      “母亲快看,这是《繁木录》,里面有关于一种可以挡住忧伤的树木的种植方法,我把它种出来,您就会变得高兴啦!”
      “不好了,母亲,灵榜出现了,战争……要开始了!”
      “呜呜呜……母亲……不要离开我……不要死不要死,您死了,我怎么办呢?对了……黄泉路!凤凰死了以后都不会立刻入冥府,而是要经过黄泉路的试炼才有资格投胎……冥府的一天等于灵界的一千年,现在还有时间,我要去黄泉路!可是……黄泉雨会侵蚀凤凰的心魂……有了!避愁树的伞可以挡住黄泉雨,我要种出它来!”
      ……

      千离尔卧在竹榻上抚弄盆里那株小树苗,脸上毫无波澜,仔细看,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早就听闻避愁树生长时会吸收生灵的悲伤作为养分,手段是调出生灵的悲伤回忆,没想到,那么厉害。

      “母亲,请您等一等,它马上就会长得高高的,开出好看的花,结出像伞一样的果子,到时候啊,离尔就撑着伞去找您,然后和您一起去找父亲,还要找落落(千离尔的妹妹千离落,也是千离初的妹妹),找离初(千离尔的弟弟,千离落的哥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白鸟喃喃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黑白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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