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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赵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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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宝绫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不得不说,这位密探大人的气势实在过于强大了,似乎每一道经他出口的命令,都由不得自己不去遵守。
这不,她下意识地便朝沈妈妈看了过去,更古怪的是,沈妈妈竟也听话地熄灭了烛火,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替我松绑。”密探大人在她耳边低低说道。
这就不对了……
崔宝绫承认自己的反应是有点儿迟钝,但还不至于是个傻子,与他说话是一回事儿,松绑什么的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赵柬半天没等到反馈,便知这小傻子又犯蠢了。这会儿若是那帮子人冲进来,自己就是送上门的猎物。瞧瞧,都省了人家动手了,直接磨刀霍霍就行。
“我一个瞎子,能跑哪儿去?”赵柬也不敢真吼她,免得又把她吓着,反而弄巧成拙,便只好晓之以理,“你听外面的动静。”
经他一提醒,崔宝绫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院子里确实有响动,而且这响动很快就到了门前,转为“砰砰砰”的拍门声。
“我说七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觉,又出什么幺蛾子?好歹明儿您也回去了,就行行好,安生些吧。”
还以为是谁,原是福婶儿啊……
“崔宝绫,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儿,我知道你没睡!方才可是四平去了厨房?都临到要走了,也改不了这偷吃的毛病!”
是王氏那异常尖刻的嗓子,这会儿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沙哑,想必很是懊恼自己被吵醒了——她向来最讨厌崔宝绫这一屋子人去厨房偷吃,那相当于跟她抢吃的。
那婆媳两个都出动了,四平的手脚是有多不稳?
崔宝绫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方才一脸戒备、全身紧绷的赵某人此时,满是尴尬地在黑暗中凌乱——这帮子不要紧的,能不能靠点儿谱,走点儿心?
他都快吓尿了好么?
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还搭上几个不要紧的二货,即使在黄泉路上,也没个省心!
“您别怕,是咱们庄子上的管事媳妇儿和她的儿媳。这两个女人平时就是唠叨一点,婆妈一点,没什么攻击性的。”崔宝绫总算察觉到了这位密探大人的不寻常之处,遂好心地安慰道。
他是怕那两个嘴碎的女人么?
赵柬黑了脸,沉默不语。不过好歹他的身子是能放松下来了,鬼知道方才他有多紧张,紧张到骨头疼!
对于这种事儿,崔宝绫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应付起来十分趁手——她也不出声儿,只等那对婆媳念叨累了,骂骂咧咧地自行离去。
沈妈妈复又点上了蜡烛,却是已经拉下脸来,想必又被那俩人给气着了。
“夜已经这么深了,姑娘再不歇息,就真要天亮了。”气归气,她对自家小主子,从来是好声好气的,生怕把这娇娇人儿给吓坏喽,“这家伙叫妈妈看着,姑娘赶紧去睡吧。有什么事儿,都等天亮了再说。”
今天晚上的事儿,实在是有些传奇。
说实话,崔宝绫这会儿还挺懵的,犹犹豫豫地对沈妈妈说道:“给他腾个地儿睡吧。”
“放心,这大夏天的,也冻不死他。”沈妈妈老实地点了点头,但到底如何给这半夜爬墙的贼子腾个地儿,那就是她的事儿了。
不止崔宝绫懵,其实赵柬也挺懵的。话说我的牌子还在你手里呢,这是几个意思?赶紧还我先啊……
——
天刚蒙蒙亮,崔宝绫便悄悄溜去了沈妈妈睡的西厢房。
她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除了她家妈妈那震天的呼噜声儿,也没其他的声响,于是又轻手轻脚地去了她屋子后头的几间杂物房查看。
那密探大人果然在那儿捆着,而且看那情形,似乎很不好。
除了昨晚上的猪蹄扣儿,沈妈妈又给加了一重保险,拿那拇指粗的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嘴上还塞了团白色不明物体。
更要紧的是,这位大人的眼睛不见好不说,似乎还加重了。那高高肿起的眼皮,不止发红,还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紫色……
完了,完了……
赵柬在门被推开的时候就醒了,实际上,他也没怎么睡——这副鬼样子,他能睡着,那才是真见鬼了。
这会儿,他只觉自己的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发麻发酸、疼肿难忍。那眼皮上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似的,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而眼球,更是火辣辣地疼,就像两团烈火在燃烧。
他循声转过头去,果然是那小傻子来了。
“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委屈了。”崔宝绫蹲在他面前,很识相地替他拔掉了嘴巴里的那团不明物体。
呃,瞧那意思,好像是一只袜子?
“把我的牌子还给我。”赵柬冷冷地开口说道,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呃,还未请教大人的名讳?”崔宝绫不接他的话,转而问起了其他,也不知是真迟钝还是没听清。
“你打算做什么?”
这丫头透着股邪性儿,似乎没看起来那么傻……
“我看大人的眼睛也没见好……要不然,待会儿我们先送您去京兆衙门,请京兆尹给您叫个大夫看看?官府的人么,总是人头熟些,能请到好大夫。”崔宝绫打着商量,难得脑子这般好使,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赵柬冷冷一笑,阴沉沉地说道:“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叫本……本大人坏了眼睛,这会儿倒想一推三二五,把我推给官府的人,好自己撇清?”
赵柬不知自己所中何毒,其实心里也有点儿慌兮兮的,尤其是这一晚上过去,受伤的眼睛似乎愈发严重了。
现下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去京兆尹府,立时表明身份,宫里自然有最好的太医给他诊治。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要打草惊蛇,白白损失这个机会。况且,还要如了那帮人的意,他到底意难平!
“不是不是,大人,我没这个意思。”崔宝绫连忙摆了摆手,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期期艾艾地说道,“您的医药费,我全包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您治好。”
“哼,你一个侯府小姐,还需要砸锅卖铁?”
“哎,您见过哪个侯府小姐,是常年住在这乡野的庄子里的?”
“不受宠?”
“您不是知道我的情况么?”崔宝绫疑惑地问道。
赵柬轻咳一声:“咳,当然。”
“所以,您可不可以别为难我?我的情况真的不方便……您看,您也知道我的底细,我把您送到官府,官府也就知道我这个人了。我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听起来,这丫头还是有些好心得犯傻啊。
他都有些摸不清了……
“侯府的人,今天来接你回去?为什么?”赵柬思索了片刻,只好先试探道。
“因为我舅舅升官了啊,他现在是将军了,家里总不能再把我安置在这种地方,当我不存在了。”
“哦,是啊……”赵柬随口附和。
最近升将军的那伙儿人里,有姓袁的么?他久不在京,每天只能粗粗地过一遍邸报,都有些记不大清了。
这丫头的嘴可真严,偏不说是哪个侯府,只叫他在这里猜来猜去,都他娘的快猜出心病来了!
“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赵柬决定放弃,没好气地吩咐道。
谁知这天底下的事儿啊,仿佛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套路。他一顿饱饭才下肚,就有人好心地给他提醒儿了。
“说好的一早到,这都什么时候了,襄南候府的人还不见来?再等下去,中午饭都可以准备了。”
“我说沈妈妈,七姑娘今儿还走不走了?”
是昨晚那略显尖刻的碎嘴女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襄南候府这四个字!
原来是襄南候府的小姐!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竟是崔骁那老小子的女儿!
襄南候府,那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儿的,不仅是因为崔骁克妻的本事,还有他们家那奇葩的老夫人,那七个号称“七仙女”似的女儿、侄女儿……不对,这里还有一颗沧海遗珠,那就是八仙女了……
那这小傻子的外家就不是什么袁府,而是原府了。嗯,好像崔骁是有那么一个倒霉的原氏妻子,才生下头一个孩儿没两天就血崩死了。而那原氏的兄弟,定然就是近来才升忠武将军的原斐了。
啊,真是一通百通!
既然她是襄南候府的人,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襄南候齐家的本事没有,在官场上还是很有一套的,消息应该很灵通。而且,记得他有一任夫人,是出自定安侯府。那是田贵妃的母家,老三的外祖。他正怀疑这次淮西的河道贪墨案,跟他们有关呢。
呵呵,算是峰回路转,老天爷助他了!
赵柬打定了主意,心情便明媚了许多,眼睛竟也不怎么疼了,幽幽靠在柱子上,等那小傻子送上门来。
没过一会儿,崔宝绫便又偷偷溜了进来,关心地问道:“大人,您吃得还好么?”
“像狗一样,用嘴叼着吃,能好么?”赵柬动了动身子,朝她示意自己还被反捆着的双手。
“对不住了,大人。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妈妈会不高兴的。”崔宝绫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忙不迭地解释道。
“没关系,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讳么?”赵柬竟然很大度,还愉快地咧了嘴,“我叫赵……赵剑,你就叫我小赵好了。”
“小赵啊……”崔宝绫突然觉着有一阵凉渗渗的寒风朝她逼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