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着如何攻略死对头》莫子浔

10、第十章

　　顾煦第一次见到祁子慕并不是祁子慕来给他补习的那天。
　　在更久以前的某个无迹可寻的夏日。顾煦那时初三，他只记得那天特别热，身上的汗像手里融化的雪糕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空气里跳动着燥热的分子，迎面吹来的风都是令人窒息的热浪。
　　胡承宇去买冰水，顾煦停在三中的栏杆外看里面的学生打篮球。他们在离栏杆最近的球场打球，顾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每一个人的动作——白队那个11号打得特别好，上篮的动作干净利落。少年身形颀长，抬头看篮筐带了几分漫不经心，露出一小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一看就是学校里那棵最绿的草。
　　“祁子慕传球!”8号喊道。
　　11号本来想把球扔给他，几个人围堵住他和8号。他一个假动作闪身绕过去，直接猛跳起来投了个三分。球直接奔网而去，甚至没擦过球板就稳稳当当落了进去。
　　他把球扔到一边走去喝水，顾煦看着他有些愣神。他似乎是察觉到顾煦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和顾煦彼此相望。
　　谁也没有移开眼。
　　谁也不曾走近一步。
　　顾煦只觉得那一刻的世界很安静，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爬了满墙，掩映不住的是里面那个少年的意气风发和神采飞扬。
　　顾煦回过神来还是满眼浓郁的绿，叶与叶簇拥着的缝隙间透出耀眼的光。明明只是微小的一隅微光，却充盈他满目光芒万丈。
　　他叫祁子慕。
　　顾煦不想靠近这样的人，远远看着就好，像这样的人只能站在高处，而他只能仰望。
　　他也不喜欢这样的人，一点都不。他太过耀眼，甚至盖过了夏日光芒四射的阳光。
　　此刻下午两点半，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骄阳似火，天光万顷。他身上也镀了一层光。
　　他就这么披着一束光，去凝望另一束光。只短短片刻他却觉得岁月经久绵长。

　　“想什么呢。”祁子慕伸手在顾煦眼前晃了晃，“看你愣神了。”
　　顾煦摇头，“没有。”
　　“你叫我今天来你家一起打王者的，用点心尊重一下对面好吗。”
　　“哥我错了我来了。”顾煦的项羽正在复活中。
　　俩人正窝在顾煦的卧室里，顾煦坐在书桌前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脚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脚上的拖鞋。祁子慕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俩人水平半斤八两，祁子慕不怎么玩游戏段位是个黄金，顾煦常年沉迷于4399小游戏段位比祁子慕还低，自封白银小王子。奈何胡承宇一个钻石玩家非要带顾煦一块打，理由自然是因为祁子慕。胡承宇只能从一二校区总榜的光荣榜上看见祁子慕的名字，姑且认为自己和祁子慕的差距也就隔了几万个第二校区第一的周哲，第二是顾煦，他是第二校区第10名。第一校区高二年级段500人，前300都是分数线本科一批的大佬，勉勉强强过本科线的胡承宇这样想也不无道理。如今知道顾煦认识祁子慕本尊，更是觉得要么是顾煦叛变了他们的学渣小分队决定重新做人好好学习从此头悬梁锥刺股准备冲刺本科一批飞升成仙再冲刺本科重点渡劫成神，要么就是万年第一的学神祁子慕好奇学渣的世界想把快乐建立在他们平时为了分数疯狂拜天拜地疯狂转发逢考必过为了一分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哭天抢地的痛苦之上。
　　祁子慕敷衍地嗯了一声，他的狄仁杰正在被人围攻。虞姬和铠一起来堵他，中路的安琪拉看这架势似乎也要过来。
　　段位黄金三的祁子慕顿时感到可怜弱小又无助，他终于残血逃过了虞姬和铠的追杀。顾煦复活了来支援他，可惜顾煦还没赶到祁子慕就因为遇见了安琪拉被对面一套操作给秒了。
　　顾煦发誓为祁子慕报仇雪恨，然而常年沉迷于弱智小游戏的白银小王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刚上中路也让安琪拉秒了。
　　“靠。胡承宇你怎么不来帮我俩。”
　　“等着。”胡承宇正在和铠和虞姬硬刚。
　　“我还有20秒复活，你坚持一下。”祁子慕打开了语音。
　　“卧槽？？？你你你是大神？”胡承宇也开了队内语音。
　　“不至于吧。”和他们一起组队的一个人说，“技术也没看出来有多好。”
　　“谁和你说那个。”胡承宇关了语音打字，“大神我可以，我还死不了。”
　　“嗯。”祁子慕赶去上路找胡承宇，“来了。”
　　“不等我了？”顾煦问。
　　“白银小王子还是看看自己的战绩吧。”祁子慕点点他的手机屏幕，顾煦还有40多秒才能复活，战绩1—10—5。
　　“不是我说煦哥，你拿脚打的吧，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青铜局的人机呢。”
　　“滚你二大爷，好赖也是白银二。”
　　最终他们也没刚过对面，胡承宇再一顿操作猛如虎，也抵不过顾煦的一看战绩1—5。本着输了都赖队友的原则，顾煦把锅全部推给了随机匹配到的队友。
　　然后白银小王子顾煦回到游戏主页，系统来了提示信息——
　　他被举报了。
　　“妈的。”顾煦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还来么。”胡承宇给顾煦发来信息。
　　“慕哥，玩吗？”顾煦问。
　　“不了。”祁子慕站起身，“明天开学了，回去收拾东西。”
　　“哦好。”顾煦把祁子慕送到门口。
　　“明天期初考试，别忘了带涂卡铅笔。”
　　“什么？”
　　“期初考试，带涂卡铅笔。”
　　“考什么？”
　　“上学期期末的内容，期初考试一般题也没多难，看看课本就行。”
　　“啊，行。”顾煦有点木讷地看着祁子慕出门。随即他给胡承宇发了条微信。
　　立地成王大帅比：卧槽明天考试你知道吗。
　　肥宅快乐不喝水：不啊。
　　胡承宇给顾煦发了一张他们班的群通知。
　　“明天开学，请同学们带好相关作业6：30准时到校，本学期住宿生到校后统计，谢谢合作。”
　　顾煦看了自己班级的群通知，还是同样的话，只不过多了一句：请同学们认真复习，准备迎接明天的期初考试。
　　立地成王大帅比：你们班任忘了说吧。
　　肥宅快乐不喝水：没啊，我刚问她了。
　　顾煦给把两张截图发给祁子慕。
　　立地成王大帅比：？
　　祁. ：？
　　立地成王大帅比：胡承宇他们班说不考试啊。
　　祁. ：嗯，和我们有关系吗？
　　立地成王大帅比：？？？
　　祁. ：你来的是实验班，文理大实验和小实验期初都要考试。
　　立地成王大帅比：【原地去世.JPG】
　　好在原地去世的不是顾煦一个人，周哲五分钟后给顾煦发了微信，“妈的明天考试。”
　　十分钟后，胡承宇看见顾煦和周哲双双换了头像。顾煦换成了一个小人头顶考神圣光，身下是摞成高塔的书。网名：考的全会蒙的都对abccddbcda。周哲换成了满屏的考试必过和锦鲤，网名：逢考必过上天再爱我一次。
　　祁子慕倚在椅子上翻朋友圈，果不其然满屏的逢考必过。祁子慕一滑到底竟然没看见重复的。他们班第二名的赵宇阳一口气就发了6条，最后一条编成诗第一个字还能连成考试必过——
　　考生皆满腹经纶，
　　试过这次可求真。
　　必保数学和英语，
　　过了文综过语文。
　　祁子慕在一堆逢考必过中看见了顾煦发的九宫格图片，张张都是加分喷雾。祁子慕看着顾煦头像里坐在书山上的小人，鬼使神差地点开大图按了保存，随即也发了条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没有图，只有一句：逢考必过。
　　刚发了十几分钟，底下的评论多了二十多条。
　　郑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语：!？学霸这次居然也发了逢考必过？？？!!!
　　赵宇阳：我是不是得再去发一条逢考必过。
　　许天竞：这次题很难吗？学霸都发朋友圈了。
　　……
　　还有二十多条评论最下面的顾煦：慕哥你这只发文字不行啊，效果没有发图好。我还有图，私聊发你了。
　　他刚退回私聊页面就收到了一堆顾煦发来的图片和表情包，一堆小人头顶光环在祁子慕手机屏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祁子慕发了句谢谢，选了只祈祷的猫换了上去。
　　第二天顾煦由于在网上熬夜冲浪时间太长成功的起晚了。他没等司机小李叔叔，直冲下楼，看见祁子慕正在楼下等他。
　　“要迟到了。”祁子慕单肩挎着书包。
　　“怎么还等上我了。”顾煦咬着刚从家里出来时带的面包。
　　“带你找班级。”
　　第一校区比第二校区大了差不多一个篮球场，教学楼的布置和设计也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二号教学楼之间连了座天桥。
　　顾煦和祁子慕两棵草一起走进学校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有女生故意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然后偷偷抬头看一眼再跑开。
　　“看看，这就是帅哥闪闪发光的致命吸引力。”顾煦朝祁子慕扬扬下巴。
　　俩人进班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基本都已经来齐了。
　　“没走几个。”祁子慕走到倒数第二座把书包放下。顾煦看后面座位空着就坐在了他后面。班里的座位都是单人单桌，顾煦右边是同样姗姗来迟的周哲，斜前方是个有点面熟的男生。
　　“嘿，我叫郑亿，咱俩见过。”男生向他伸出手，白皙的手腕上套了个运动护腕。
　　顾煦有点印象了，也和他握了握手，“见过，我叫顾煦。”
　　顾煦想着拿课本出来临时抱抱佛脚。还没抱成，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老师就拿着卷子走进来，班里乱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查着卷子按行发下去，“第一科考英语，把和英语有关的书本收起来吧。”
　　果然正如祁子慕所说，新学期的期初考试并没有多难。教室里响起一片沙沙写卷子的声音，这种难度的题实验班的大佬们比的不是难度而是手速。
　　英语考试五十分钟时，祁子慕交了卷。
　　一个小时到了，赵宇阳交了卷。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其他人都陆陆续续交了卷，只有周哲和顾煦还在座位上奋笔勤书。
　　周哲正在写作文的结尾，顾煦作文刚写了个开头。
　　顾煦点下最后一个句号，考试正好结束。
　　考试持续了两天，接下来的几场考试也都是如此。实验班的大佬以从容不迫的做题速度飞速交卷，在不经意间碾压着周哲和顾煦的心。最后一科数学考完，俩人心态都有点崩。
　　“靠，祁子慕和赵宇阳那俩畜生，又他妈提前交卷。”郑亿朝祁子慕扔了块橡皮，“你俩他妈的有挂。”
　　“你不也是提前五分钟就把卷子送上去就出去了……”他身后的周哲弱弱开口。
　　“我尿急，所以才提前交的卷子，检查都没查。”郑亿摆摆手，“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是这次期末考试转进实验班的，以前我也不在这。和他们那些学霸不一样，我这成绩基本就是补课砸钱砸出来的。”郑亿耸耸肩，转着手里的铅笔。
　　“你以前是普通班的吗？”顾煦顺口接道。
　　“那倒不是，我是小实验的。”郑亿把铅笔放下拿起中性笔。
　　顾煦和周哲现在并不是很想理他。进了这个班，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差距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起来的。
　　前排的学霸们正拿着数学老师做的答案对卷子，周哲和顾煦也拿着卷子凑过去。顾煦看看答案一拍大腿：“我日!选择题前几个还真是abccddbcda!”
　　“牛逼啊你。”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男生说道。“这次选择题易错率还挺高的，特别是最后那两个。”
　　“我那是逢考必过转发转的好运，最后那俩我都是蒙的。”顾煦嗨了一声。
　　“我作证。”他身边的祁子慕淡淡开口。
　　“草？？？？快大神你微信多少加我加我以后我多转转你的。”那男生说着就掏出手机。
　　“去你的吧。”祁子慕锤他一下，“你一年级第二天天净搞这些封建迷信。”
　　那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社会主义法治社会不搞封建迷信，不过都是同学了总归要加个微信的。你好同学，我叫赵宇阳。”
　　“顾煦。”顾煦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然后发现这位年级第二的大佬迅速的把头像换成了他朋友圈里发过的考神喷雾。
　　……这位不迷信的年级第二手速看来不是一般的快。
　　“行了别嚷嚷了，先都回座，你们新班任马上来了。”金丝眼镜的女老师抱着答题卡站在门口。
　　“靠，想想这两天考试都是灭绝师太监的考，我都快吐了。”赵宇阳小声嘀咕了一句。
　　师太听力不错，朝赵宇阳投来一道冷厉的目光。赵宇阳赶紧转过身去不看她，他低声岔开话题，“各位你们听说了吗，我们的新班主任是宋迎哎。”
　　“不会吧，宋迎？”一个娃娃脸的女生说道，“这把赚了，他居然会来教我们。”
　　不要说这帮学霸，就连顾煦都知道宋迎。宋迎是全市闻名的语文老师，他出名的不仅仅是教学功底，更在于他当班任带出来的学生个个是重点，作为市二中的名师之一，宋迎的名字不论在第一校区还是第二校区都人尽皆知。
　　祁子慕点点头，“听说了。”
　　“同学们好啊。”攒动的人群上方的讲台上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祁子慕抬头看看，愣住了。
　　那天在体育馆的上身飘带卫衣下身大裤衩子的大叔？
　　他今天依然穿的很随意。上身一件淡蓝色的汗衫下身一条运动裤。
　　“我是宋迎，你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杨老师由于身体原因短时间内不能回来教学，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了。”他双手撑着讲台身体微微前倾，动作有些随性，“这两天本来应该是我监考，但有点事情所以麻烦李老师替我监考了，希望你们经过一个假期也能答得很好。”他向帮忙看班的师太笑了笑，师太一直在埋头数答题卡。闻言点点头，数完最后一摞答题卡确认了一下便抱着走了。
　　底下的学生议论纷纷，大多是女生说他有多帅多好看，男生讨论他脚上的AJ是不是正品。只有祁子慕在想宋迎是不是参加市里这两天举行的乒乓球赛去了。
　　“咱们班同学座暂时先这么坐，我这几天把座位表排一下。。”放学铃响了，他看了看点名册，“祁子慕和顾煦还有曹鹤鸣方嘉宁留下来值一下日，其他人放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