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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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悠嘿咻嘿咻地回到疫鬼原本行宫所在的地方，只见一地焦黑。
她回忆了片刻，环顾着四周的山势景象，这里的确是曾经禁锢着她与那些少年们的地方。他们当时并未烧毁那个院落，但随着钟家没落，久而久之，那荒废了的院落渐渐消失在了时光的河流中。
多年后，不知第多少任主人买下这片地，在钟宅的原址上建起了孙家庄，又过了许多年，疫鬼在不远处小山上原本设置祭坛的位置建立了他的城。
冥冥之中，因果循环。
何悠唏嘘片刻，问钟兰道：“地下那处，还在吗？”
钟兰点头，地上与地下，如同镜像，地上如何沧海桑田，地下却始终保持着当年的样子，仿若时光凝固般，如同青城与境城。
“该怎么下去呢？”
钟兰轻念咒语，只见一片焦黑中渐渐显出一扇大门，门的材质，与隹鸣骨灰中的那把钥匙一模一样。
何悠用那把钥匙开了门，门自动翻开，露出下面黑黝黝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灯依次亮起。
原本少年们挖出的那条通道早就坍塌荒废了，这是钟家人进出地下所用的通道，经过那么多年，依然拥有法力流转的痕迹，虽然已经非常微弱了。
是因为钟家还有一个挂名的养子未死吗？何悠忍不住瞥了一眼钟兰，钟兰一直使用着的，都是钟家教给他的法术。也许只要还有一个人使用钟家的法术，钟家的法力就不会断绝。
就像那个孩子与他无数的载体们，只要有一个存在，那个孩子就不会死去。
何悠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入通往地下的通道中。钟兰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山路，才跟在何悠后面，走了下去。
通道通向一座从山体中延伸出的平台，平台的另一边，便是那些少年们悬挂过的洞穴。
何悠隐隐闻到空气中的铁锈气息，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平台上的沟壑描绘着一个法阵，少年们以血肉供养，供给钟家人生机，延长着他们的寿命，只要供奉得足够多、足够长久，便可让他们脱离轮回，不死不灭。将法阵中的法力流动逆转，便可彻底毁灭一个人，从□□至灵魂。
何悠将那个孩子从心房中释放出来，无形的手托着那孩子，缓缓飘至平台上方。
钟兰也从心房中释放出了一个灵体，那灵体没入孩子的身体中，与它的主人重新合为一体。
何悠认真地算了下，已知的童子们，高昌已被彻底销毁，疫鬼与温玉在境城中时便已回到主体的身体中，刚才钟兰带来的灵体，她能感觉到是属于成家的那个童子的。
就剩下白许了，只是钟兰已夺回了被白许占据的身体，自己又烧毁了白许建的城，白许应该也同高昌一般，不复存在了才对。
有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何悠心里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转过身，看见高绰扶着魏云，正慢慢地沿着楼梯走下来。
“舅。”何悠茫然唤道。
高绰端详着悬在平台上那个畸形的孩子，面带讥诮道：“你杀了他，你舅就要死。白许把自己的命和你舅的命栓一起了。”
何悠心道，果然如此。一切进行得太顺利，她就知道哪里要翻车。
一直以来的虚幻感褪去，直到此刻，何悠方感觉到一点真实，她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大杀四方的开挂之路果真不适合自己。
魏云沉默地看着何悠，又看向平台，最后看回何悠。
舅甥两人什么也没说，何悠将那孩子收回到心房中，走上前，代替高绰，扶着魏云走回到地面上。
钟兰若有所思地看着高绰，仿佛看出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
“钟家人血脉断绝，那个孩子就会自然夭折，他本就是钟家法术制造出来的。”高绰走上那个平台，低头注视着那个法阵，低声笑了起来，“钟家血脉不绝，钟家法术就不绝，那个孩子，就永远都不会死。”
命运就是一个又一个轮回，当年，钟家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高氏名义上的丈夫，次子缠绵病榻，未能活过十岁便夭折了。
他死的时候，钟家上下俱悲伤不已，精力都被他牵扯过去，才让高氏觑到时机放了把火，带着冒充的儿子企图逃家。
高氏被抓了回来，那个被买来冒充钟家小少爷的男孩，制成了容纳刚刚病逝的钟二少爷魂魄的容器。钟家用高氏的血去养这个容器，企图让钟二少爷借尸还魂，失败后，钟家也未放弃他，将他放在高氏与少年们身边，以作监视之用。
可惜，钟家低估了高氏对她用血气养育出的孩子们的影响力，钟二少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任由高氏驱使。这影响力，一直延续到他的后代中。
高绰的身体里既流着高氏的血，拥有者高氏赐予的姓，同时，他也是这世上仅存的钟家人的血脉。钟家法阵之所以直到千年后还在流转着，不是因为钟兰，而是因为青城的高家人。
机缘巧合，千年前钟家人不舍幼子早夭，给他寻了一个新的身躯，阴差阳错令他躲过钟家灭门之灾。千年后，高夫人用同样的方法，给儿子换了一个新的身体，使他逃过了青城之疫。
千年前，高氏舍不下与假儿子的母子之情，伸手救回了他，带在身边，令其有了延续血脉的机会。
千年后，何悠亦不忍令长辈受自己牵连而死，只要魏云还活着一天，他心里所埋的属于白许的那缕神识便不会消亡，那个孩子也不会死。
这场局，延续千年，进展到如今这一步，相关人已凋零至此，就差最后一步，却也只能止在这一步，直到魏云寿正终寝，局面才能继续发展下去。
这数年或数十年的拖延，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钟兰问道，“要不要跟哥哥走？”
他言下之意，已将高绰当成了钟家二少爷，自然而然地想要肩负起兄长的职责。虽然他不过是钟家见不得光的一个养子，与两个便宜弟弟也谈不上多深厚的情谊。
只是，钟家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了。当年的事，当年的人，就剩这寥寥几个相关者，何悠是不可能跟他走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盯上高绰了。
高绰打量着钟兰，看了一眼平台下方通向那个庞大洞穴的楼梯，有一瞬间，他想走下去，回到先祖曾经待过的那个地方。
如同死水般，令他长久以来的不安、愧疚都可以随之一并死亡的地方。
他的冲动被钟兰打断了，钟兰捏着他的后颈，就如同很多年前，对那个病恹恹的、瘦瘦小小的孩子曾经做过的一般。
“走了。”
直到回到地面上，关上了大门，钟兰才松开了手。钥匙已被何悠带走，大门一关上，便自动锁死，慢慢消失不见了。
魏云、高绰来时所乘的马车已经不见了，钟兰问过孙家庄的人，才得知魏云已乘车率先回京了。何悠放弃杀子后，魏云立刻恢复了健康，钟兰估摸着魏云会这样健康地活很多年，毕竟他的寿命的长短决定着另一个人的死活。
这场局中，无人想死，对活的渴望贯穿了两年余年，并将一直持续下去。
钟兰牵来自己的马，先骑了上，然后将高绰也拉了上拉，放到胸前坐好。
“哥哥活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送走了多少人，都没觉得活够呢。”钟兰叹道，“你才活了几年，就整日惦记着死了？”
高绰眼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如今的命，都是偷来的，每活一日，便要多负一日的罪。
本来想要撑到杀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后，安顿好霍姨娘，便找个清净地方自行了断的。到得如今，他更是认为，何悠做不到的终结，他可以用自己的死亡去做到，心中的死意更盛。
“你死了，魏云也会死。”
钟兰的话提醒了高绰，高绰道：“那，等魏大人死了，我再死。”
钟兰本欲说什么，见高绰一脸坚定，把话吞了回去，笑着嗯了一声。
这世上的事，说出的话，哪有准呢。过得数年，数十年，谁晓得会是怎样呢？
何悠依次点燃了每一个被关闭的境界，送那些亡魂重入轮回。这件事，童子们花费了千年的时间都不曾成功的事，于她而言，弹指间便可轻易做到。
境城是最后一个，当境城的十万亡魂被送入轮回，女童再无可与天道谈判的筹码，迟来的天谴响彻青城的上空。
何悠在雷劫中安然无恙，她心房中的那个孩子所拥有的超脱天地生死的力量保护着她。她想他死，他想她死，可到如今，她成了他的容器，他成了她的堡垒。
他不想死，她亦不想死。可他的出生会导致她的死亡，她的存在，亦是对他永远的禁锢。
“真令人头疼啊。”何悠叹道。
夜幕降临，一身红衣出现在何悠跟前。
“先声明，我不当鬼。”
孙巧巧不耐烦道：“知道啦，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敢让你死了。”
何悠这才笑了，被孙巧巧带着，夜行日伏，不过数日，便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中。
孙巧巧拿出一枚骨香，驱动其中蕴含的法力，李家村死去的人们尽数尸起，齐齐来到两人跟前跪拜下来。
何悠恶心道：“这模样也太磕碜人了，能不能把他们都变成纸人？”
孙巧巧一想也是，这些人死去多时，死状五花八门地惨，跟她这种美艳厉鬼没法比。她再一挥手，尸体们全都化作白色的纸人。
“还是这样比较顺眼。”何悠满意道，“听天赐说半山腰还有座大宅子，咱们去看看，能住的话，就让他们收拾出来。”
孙巧巧道：“可惜天赐不来，不然咱们还多个跑腿的。日常的采买只能靠你了，我与这些纸人们可不能随意出入。”
“无妨，我也学高绰扮上男装，有骨香在手，寻常宵小也奈何不得我。”何悠笑道。
多难走的路，她都要走下去，活着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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