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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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悠缓缓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再次来到这座无人的城，她已不会惊慌了。
自孙巧巧毫无征兆地捅了她一刀后，她就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依赖任何人。她也无需依赖任何人，将安危和未来托付给他人，是她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她曾经以为，有一个儿子，可以帮助巩固她在谭家的地位，可以帮她挡住那些非议、嘲笑的话语，可以在丈夫死后，成为她下半生的依靠。她曾经以为，娘家会是自己最后的屏障，母亲、舅舅、舅母，他们三人会不计得失地保护自己。
但她已经涉入了一个常人无法左右的局，而她的手上，掌握着此局中最高的权限。靠人不如靠己，她不能再软弱、退缩了。
何悠走进紫藤巷，听到动静的方知白开门出来，见到她时，吃了一惊。
“你怎么进来的？”方知白飞快地反应过来，提防道，“你都想起来了？”
何悠轻笑一声，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搓，搓出一团蓝色的火苗。
“这个城中不能见火。”何悠出神地那火苗，在童子的城中，她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所有的境界中都不能见火，一见火，便会整个燃起来。”
话音才落，她将火苗往旁边一送，白墙便仿佛纸糊的一般，迅速地燃烧了起来。紫藤巷仿佛一条引线，将温玉建造的这座无人城点着了。
火焰仿佛惧怕什么般，绕过何悠，直冲着四面八方而去。方知白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退回宅子里，通过温玉提前给他设置好的门离开了这座燃烧起来的、失控了的城。
蓝色的火，红色的火，滚滚黑烟，噼啪作响的声音。
何悠在火焰狂欢的城中漫步，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样走在烧起来的庭院中，少年们的血肉尽情地挥洒成庞大的画卷，覆盖了整座大宅。宅子里的所有人、物尽数被火焰吞没，烧了整整两天两夜，连一点断壁残垣都没有留下。
除了女人，与她腹中的孩子。
女人被算计着怀上了这个孩子，孩子诞生之时，便是她死亡之时。
她不想死，惧怕与憎恨吞噬了她，她收买了下人，假装早产生下了一个孩子，实际上用秘法将自己的孩子封在腹中。她整个孕期都很瘦，只有腹部微微鼓起，穿着宽松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是个孕妇，也许是腹中的孩子吸收了太多母体营养的缘故。
夫家非常失望，转而考虑其他人选，女人暂时逃过一劫，守着偷偷买来的儿子，小心翼翼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可惜，她瞒了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女人知道事情败露，放了把火，趁乱带着儿子逃跑。可是夫家早就有了提防，提前给这个孩子下了毒，把女人连带着孩子的尸体一同带了回来。
女人从娘家习得的秘法依然管用，夫家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令她生产，最后他们只能用女人的血去养那个死了的孩子，并利用这个孩子，制造了许多替身。
替身的血肉可以制香，这香浸染了红莲业火的力量，可以令人超脱轮回，不死不灭。只是替身制出的香成功率低，成品也一般，总归是不如母版的好。
而那个死去的、被作为备胎母版的孩子，被制成了傀儡，同替身们一同关在了地下，负责看管这些替身，并在多年后，听从冲破了禁锢的女人的吩咐，放出了所有替身。
女人踏着冷了的、飞扬的灰烬回到山上，将被扭断了脖子的傀儡修好，把自己的娘家姓氏给了这个孩子，给他起名高阳。
夫家上下两百二十一口人被挫骨扬灰、不入轮回，业报报在女人身上，她为了躲避天谴，利用腹中儿子的力量，建了一个境界，带着高阳躲了进去。
然后，她从被害者，变成了加害人。夫家曾对她和那些少年们做过的事情，她也付诸于其无辜者的身上。
一个又一个境界被创建、被抛弃，数百万的魂魄被压榨尽了魂力，日日夜夜遭受痛苦，被轮回排斥在外。
境界也保护不了女人太久了，女人生下一个女儿，想要金蝉脱壳，换个身份，重新轮回。从某方面来说，她也的确做到了，但是因果还是不受控制地到来了。
“如果放任你不管，你是否会变成下一个我？”
何悠喃喃自语道，看着整座城燃烧殆尽，原本紫藤巷七号的位置，是一片突兀的白，与四周的漆黑格格不入。
这是通向境城的通道，温玉被他的兄长送出来时，便已提前设置好的通道。他的兄长，日夜期盼着有一日，能从这个通道重回人间。
何悠在这无人城中并未见到温玉与疫鬼，她猜测这两人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境城。
何悠最后看了一眼不复存在的无人城，缓缓没入了那片雪白的区域。
她从一间空荡荡的宫殿地面浮了出来，殿内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何悠愣了一下，这里不是境城，是疫鬼在孙家庄建的那座城，是比照着他曾经短暂待过的境城城主所住的宫殿建的简略版。
也许童子们的城是相互连通的。何悠想着，毕竟之前一个时间段中只有一个童子及其所对应的城，之前的城都已经关闭了，从没有过同时存在多个童子与多个城的时候，城与城之间的联系比何悠以为得要复杂许多。
何悠没有选择继续烧城找通道这一简单粗暴的作法，她走到大殿上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托腮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目前，只有成家童子没有建过城，他为何不建城？
何悠心里划过一个可能，若是这样……
“还是烧了保险。”
孙家庄人在时隔数天后，再次受到了惊吓，那妖神的宫殿突然着起来了。
人们闹闹哄哄、跑来跑去，不知是否该去救火，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宫殿烧成一地的灰烬。
灰烬中隐约还有一个人影，只是他们还未看清，那人影便消失了。
何悠陆续解决了皇帝、钟兰身体中的城，她察觉自己是被引导着经过这四座城，最后才能进入境城的。
何悠意识到这点，冷笑了一声，走进境城。
不知几辈子前的回忆萦绕在眼前，何悠闭了闭眼，将那些画面驱赶走了。
她是何悠，她来这里，是为了彻底解决自己遇到的麻烦的。
何悠深吸一口气，看向这座沉睡了千年的城。
一切都还是她上次来时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
何悠抬头，看向那密密麻麻的墓碑。
“怎么，还要我一个一个去逮？”何悠语气不善道。
女童最先从某座墓碑后转了出来，满脸仇恨与不甘。
温玉与疫鬼顺着那条白色的街道走了过来，疫鬼不停地抬头看着他的姐姐，神色纠结。
“母亲，您有何打算？”温玉停住了脚步，恭敬地询问道。
“还没想好，你们有何打算呀？”何悠把球踢了回去。
“请您烧了境城，和之前关闭的那些城，将这些亡魂全部解脱。”温玉不紧不慢道。
“不行！”女童厉声反对着，一旦城池被烧，那些亡魂脱离了她的控制，天谴便会立刻降临，“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何悠嗤笑了一声：“或者，我把你的力量全部收回，放你和这十万亡魂日夜相伴？”
女童忍不住面露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如今全靠从温玉那夺来的力量压制着这些亡魂，一旦被收回，她便只能任由亡魂们宰割，这下场不比天谴温和到哪里去。
“你得意什么？好像你就能逃过一劫似的！”女童色厉内荏道，“你别忘了，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已决定坦然面对。”何悠伸开双臂，轻松道，“该劈劈，该散散。反正荣华富贵我都享受过了，不像你，在这破城了窝了这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没享受过。”
她仿佛想起什么般，看向疫鬼：“你也是，害得青城死了那么多人，天谴也不会放过你的。”
疫鬼不由哆嗦了下，抓住了温玉的胳膊，没想到被温玉轻轻挣开了。
他愣了下，茫然地看着这个刚刚认识的哥哥。
温玉避过疫鬼的眼神，低声道：“我陪你。”
疫鬼终于迟钝地明白了什么，他一步一步后退着，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不，我不想死。”疫鬼说到，属于高绰的清俊的五官扭曲了，“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在这一刻，疫鬼渴望生、拒绝死的强烈心情与境城十万亡魂起了共鸣，整座城连带着穹顶的墓碑们都开始震动起来。
时间开始飞速地倒流，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墓碑们一个个坠向地面，化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何悠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温玉、疫鬼、女童都已不见了踪影，眼前来来往往的，都是境城人。她向着城中最高的、最华丽的建筑物走去，没有人拦她，仿佛都看不见她。
正殿上坐着一个少年，他穿着黑衣，肤色苍白，双瞳漆黑，身材瘦削。
何悠看着这个被剥夺了降生权力的孩子，他的容貌与成家童子一模一样，因为后者是前者建的城。
正主的力量果然不同凡响，所有人包括何悠一开始都没察觉到，成家童子是城池所化。他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有一日，住到自己亲手建立的城中。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第 4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