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迹》司南Rein

29、相顾无言

　　埃文·泽姆斯塔·派蒙永远记得与兰德拉托尔相遇的那一天。

　　与快要开场的烛光昏暗的拍卖会会场相比，天空十分虚幻。在那样虚幻的天幕下，笼子里被枷锁桎梏的男孩闭合双眼，站立着仰头感叹天空晴朗的模样也变得虚幻无比。埃文看着兰德拉托尔，怀念起他那长眠在水里的未婚妻。

　　并不富裕的她总是待村子里那些贫苦的孩子很好，如果她还活着，见到处境如此凄惨的孩子，一定会央求埃文，叫埃文把这孩子带回家去。

　　她温柔的声音好像真的回响起来，催促她那面容备受悲伤摧残的未婚夫：“埃文，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当然了，罗茜。他说。他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请求。所以他走近笼子，闭着眼的男孩听见埃文的脚步声，睁开了漠然的眼睛。

　　“午安。”埃文脱下帽子，冲男孩亲切地笑一笑。

　　男孩打量埃文的衣着，困扰地撇撇嘴，犹豫了好久才对埃文问出一句，为什么要对他行礼。

　　“相见时人们一般都这么做。”埃文向他解释。

　　结果男孩也抬起手来，伴着手腕上锁链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捏着空气脱下了他的空气帽子。

　　兰德拉托尔永远不知道自己行的一个笨拙的脱帽礼让埃文付了多少钱才从拍卖会上把他带回家。总之两个人再相见时，埃文解去兰德拉托尔身上的所有枷锁，问兰德拉托尔是否愿意跟他这个孤独的老头回到家去。

　　“你救了我，无论说什么我都该答应。”兰德拉托尔给出答复。

　　把兰德拉托尔带回家的埃文，每天除了处理公文之外，便是接受所有家族成员的牢骚。埃文好像回到过去，回到了把未婚妻带回家的时候，那时她每天被大家尖锐地嘲弄，却还是在面对他时露出笑容。

　　直到他们杀了她。

　　要保护好这可怜的孩子。埃文起初真心实意这样想。

　　很快，包括埃文在内，大家发现兰德拉托尔和埃文那可怜的未婚妻不一样，轻蔑的眼神与讥讽的笑声没办法让兰德拉托尔的脸上泛起涟漪。埃文的亲戚们皆怒不可遏，决心要兰德拉托尔领教他们的手段。

　　埃文才发现，失去了未婚妻这么多年后，他依旧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唯有除去危险的根源一切才能得到平静。

　　向凶手们复仇的愿望于心中苏醒，当年没有绝佳报复手段的埃文，在这时不仅看到兰德拉托尔展露出的魔法天赋，还从他口中得知，那群人之中有好几个曾经被他的同伴接待过的客人。一些让人身败名裂的把柄。

　　埃文很快有了主意。他要这个被他们轻视的男孩为他所用，他要用这把没有开刃的刀为他们开膛破肚。

　　把复仇之计告诉兰德拉托尔的埃文丝毫不担心他会被这年幼的养子拒绝。

　　“你救了我，无论说什么我都该答应。”

　　他听过这句话就已明了于心——为恩人赴汤蹈火就是兰德拉托尔的道德。

　　但他从未想过被兰德拉托尔忤逆。多年以来，兰德拉托尔一直被埃文牢牢掌控在手中。快给兰德拉托尔一些教训，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认清他在对抗的人是谁，愤怒之中埃文告诉自己。

　　于是埃文的晚宴准备就绪，他那向来冷漠的儿子也同预料中那样，在发现自己所处何处的时候，在犯人们身下凄厉地哀号，事后在埃文怀里绝望地哭泣不止。

　　兰尼，你终究无法违抗我，因为你愚蠢的道德，因为我是你的恩人。得知卡拉死后，埃文如此满意地想到。

　　可是不过一个星期，兰德拉托尔就再一次忤逆了埃文。这一次，连同那跟随埃文多年，忠心耿耿的管家芬·艾玛里也一起拒绝了埃文的要求。

　　“罗茜，他们怎么敢？！”埃文久违地向未婚妻的画像倾诉。

　　画中的女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埃文不可置信地抚上画框。

　　他想到了，似乎是自从醉心于让兰德拉托尔复仇后，罗茜就再也没有同他的心有过交谈。

　　与兰德拉托尔相遇的一天，是他最后一次听见未婚妻声音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