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故朝梦

4、第 4 章

　　出嫁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苏颜清也赶了回来，许是路上走得急，到家时已是风尘仆仆，和往日干净温润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盯着苏颜丽看了许久，最后才说了句：“丽儿，长大了。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哥说。”

　　苏颜丽翘起嘴，拿出往日相处的状态，“以后秦……秦宗若是欺负我，我一定要找哥哥去揍他。”

　　苏颜清似是含着嘴角微微笑了下。

　　最惊奇的莫过于苏岑了，她稍稍眯着眼帮着苏颜丽描眉，嘴里却闲不住，“我还想着你给我送嫁呢，没想到你一下子蹿我前头了，我的婚期还定在一个月之后呢。”

　　似是想到什么，左右看了下没人，才凑到苏颜清耳边轻声说了句：“颜丽，我听说那个会很疼。”

　　“嗯？”

　　“哎呀，就是洞房花烛夜啊，听说会很疼的。”

　　苏颜丽当时正抿着茶，闻言死命呛了一口，脸面红得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

　　经苏岑这一打岔，苏颜丽神情轻松了很多，临走的时候还是将苏母给的五两带走了，毕竟她和秦宗也不熟，身上有点银两也放心许多。

　　如此便盖着红盖头，一路摇晃到秦家，拜过天地，便被人引着进了一间房，待她坐好，那人便快步走出去了。

　　盖头掩着面，瞧不清情况，且四下安静得很，苏颜丽背靠床柱，心中坠着的事一卸，打了个哈欠，慢慢合眼睡着了。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便瞧见了坐在圆桌旁独自饮酒的少年。

　　她一动，秦宗便看了过来，眼睑稍稍眯了下，“醒了？”

　　苏颜丽有些讪讪，她的红盖头不知何时掀走了，随着嗯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四处看了一下，房间简单得很，除却柜子，圆桌和面前的人，几乎没啥东西了。

　　“这里还有些糕点。”

　　“噢……好！”苏颜丽挪过去，拣了一块往嘴里塞。

　　秦宗放下酒杯，往兜里扯出一块帕子放在了桌上，揉了揉额角，嗓音有些低，“说吧，怎么回事。”

　　苏颜丽又塞下一块糕点，瞧见了桌上的帕子，手指紧了紧，试探着说道：“我……我心悦你很久了。”

　　“啧！”秦宗这下才正眼看了下端坐在前的少女，妆面有些花，脸蛋糊得有些红，倒是一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水光潋滟，时下因紧张，眼睛睁得圆，瞧着还有一两分呆。

　　他站起身，身子稍稍往下弯，眼尾眯起，带出两分阴沉，“我不喜欢耍心眼的，之前种种就算了，在这里你安分点，好好照顾老爷子就行。”

　　说完便直起身子，也不看苏颜丽的反应，道了声：“我先去洗漱了。”便迈着步子悠悠出门了。

　　苏颜丽想到刚刚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少年，却压得她几乎喘不出气，且自己的这点小伎俩估计也被他看穿了。

　　她看着桌子上盛满酒的另外一个杯子，拿起来，仰起头，一口喝完了。

　　太辣了，希望酒能给她壮点胆子。

　　秦宗很快回来了，他随意指了下苏颜丽，“洗漱就在外间。”左右仰了仰脖子，又随意道：“事情太急了，柜子里只有一床薄被子，你要么在地下打地铺，要么去床上，我们分被子睡。”

　　“我先睡了。”临倒下床的那一下，又沉着眼说了句：“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别拐弯抹角，我不喜欢这样。”

　　噼里啪啦说了一顿，秦宗才倒下床睡了，也只最后一句才泄了点少年气出来。

　　苏颜丽再进来时，秦宗已然睡着了，她把外间的烛台吹灭，留了喜烛在那滋滋燃烧，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抱着被子上床了。秦宗身姿颀长，横在外间，将整个床沿都拦住了，苏颜丽憋着气，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避过了秦宗，才慢慢地躺下来。

　　苏颜丽睡前模模糊糊想着，前阵子还在为宋老爷的事担心受怕呢，现下居然真的阴差阳错地被她找了个小郎君，虽然郎君看着不太好相与，且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她，但好像比想象中好点，毕竟秦宗长得还不错诶！

　　迷迷糊糊间侧了下身子，睡熟了。

　　苏颜丽现下明白了为何秦宗愿意并且急着娶她了。

　　因为秦爷爷病得太重了。

　　前几日的喜事让他提起了些许兴致，挣扎着坐起来给苏颜丽塞了一个金镯子，只乐呵呵地嘱咐：“好好和宗小子过日子！”

　　苏颜丽端着药进来，看了眼双眼微闭，面容憔悴的秦爷爷，轻轻喊了句：“爷爷，喝药了。”

　　没有动静，似乎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地把药放下，拽了下旁边柱子样的秦宗，让他也一同出去了。

　　“爷爷好不容易睡着，让他多睡会儿吧，等下他醒了，我再把药拿去热下就行了。”

　　苏颜丽瞄了下秦宗，还是笔直的柱子形状，她虚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下，疑道：“秦宗？”

　　秦宗突兀地朝她看了过来，神色紧绷，眼睛有些泛红，“知道了。”

　　嗓音有些哑。

　　苏颜丽虽和他成婚有几日了，但两人平时基本上见不着面，她看着秦宗面带疲惫，小心建议道：“你先去休息会吧，等下我熬点山药粥，你和爷爷都可以喝点。”

　　秦宗捏了捏眉心，等这阵子风声过了，他要好好休息，陪陪老爷子，垂头瞥了眼身旁的少女，冷淡地说了个“好”。

　　苏颜丽偷偷撇嘴，还是往厨房去了。

　　她觉着现下这日子还不错，除却第一日秦宗对她警告一通，后面基本上没有和她说过话了，他的意思也很明确，只要将秦爷爷照顾好就行。

　　苏颜丽在家中本就和苏母一道做惯了，现下做起来也不觉着累，很快粥就熬好了，想到秦宗个高腿长，她又顺带煎了几块鸡蛋饼。
　　想想这还是秦宗第一次正儿八经吃她做的饭呢。

　　时间差不多了，她将药又热了一下，带上一小碗山药粥，将爷爷喊醒，服侍着他吃下去。

　　秦爷爷睡饱了觉，精神头好了些，感叹道：“还是闺女细致熨帖，小子果然除了气我就没啥用，哎哟不过也不错，好歹给我娶了个标致的孙媳妇回来……咳……”

　　讲到后面声音高了些，有些忍不住咳出声，苏颜丽习惯了，拿出备好的白帕子递过去。这几日每次一来，秦爷爷都会念叨一番，苏颜丽知道，不过是秦宗早晚不见人，秦爷爷有些想孙子罢了。

　　“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秦爷爷的帕子被夺走，秦宗矮下身又将秦爷爷的唇角擦了一遍。

　　“行了，别擦了，一身蛮力！”

　　秦宗将帕子随手递给了苏颜丽，扶着秦爷爷躺下来。

　　秦爷爷吃饱喝足，精神便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道：“宗儿啊，你什么时候给爷爷生个重孙子玩啊，不晓得我这把老骨头还来得及看不……”

　　苏颜丽有些尴尬地垂下眼。

　　秦宗似是早已习惯，“老爷子，赶紧睡吧。”

　　秦爷爷一睡，两人便出去了，将剩下的山药粥和鸡蛋饼一并吃完了，苏颜丽不好问秦宗意见，但瞧着秦宗将大半的都吃完了，心里隐隐有些得意。

　　等苏颜丽将一切打点好，回房就寝时，本以为已然睡着的秦宗却裸着上身趴在床上，秦宗听到动静，头也没转，只喊她：“过来，帮我上下背上的药。”

　　“哦，好好好。”苏颜丽一紧张连声道了三个好。

　　走近一看，伤口划得有些长，横贯了整个背脊，好在伤口不深，依着秦宗的指示，好歹给包扎好了。

　　“这事别和老头子说。”

　　“好。”迟疑一会儿，“那……那我熄灯了？”

　　“好。”

　　今晚月色明亮，透过窗户，房间也照进了一层薄薄的月光，苏颜丽还是第一次在秦宗醒着的时候爬上床，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地躺了下来，刚刚偷偷吁一口气，便听见旁边传来了声音。

　　“你是因心悦我才想着嫁给我的？”秦宗整个脸陷在枕头里，出口的话便带上了一两分闷窒感。

　　苏颜丽小心翼翼地回了个“是”。

　　虽然秦宗明确说了不喜别人骗他，但一想到自己之前差点给一老头做妾的事，便实在难以启齿，还是让秦宗误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吧。

　　秦宗转过脸，面朝苏颜丽，眉头有些皱起，想着接下来说的话，犹疑了会，舌尖抵了下牙齿，才慢吞吞开口，“既然你心悦于我，那便好办了，我们可以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