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下的八秒钟》檐上雪

68、重遇

　　许惟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女人如衣服”是钟涛的座右铭，他对冯盼感兴趣甚至上心他都不奇怪，奇怪的是，钟涛看起来好像是动了真感情。

　　钟涛这个人赋有冒险精神，猎奇，容易对刺激的东西上瘾，现在，许惟说不准钟涛对冯盼的重视是来源于求而不得的刺激感，还是对那女人动了真感情？
　　他再次望了眼地上的照片。

　　他记得那晚冯盼没有拍照，这照片是哪儿来的？难不成还在自己家里藏了针孔摄像头？
　　故意把照片给钟涛，又是为什么？
　　对她有什么好处？

　　许惟心里百转千回，短时间里，无数个念头划过，其他的暂且不论，如果冯盼料到钟涛会因为这张照片来质问自己，那么她的目的就很清楚了，她要挑拨他和钟涛的关系。
　　算是那天摆她一道的惩罚，要不是不得已，他绝不会去惹这样一个难缠的疯子。

　　“你什么意思？”
　　许惟的沉思看在钟涛眼里，就是默认。

　　许惟抬起头，“你喜欢冯盼喜欢到想把她娶回家的地步了？”
　　钟涛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无论对方是谁，对他这个不婚不育保自由的人来说，承认对一个女人上了心就已经足够丢脸了，别说还产生了为一个女人走入婚姻坟墓的想法。

　　沉默十来秒，钟涛豁出去了，“是，我就是想娶她，怎么了吧？朋友妻不可戏，你玩儿谁不好，非要玩儿我的女人？”
　　许惟弯腰拾起照片，亮给钟涛看，“你仔细看看，是我玩儿她还是她玩儿我？你好好看看她的样子，她像是被迫的吗？”
　　钟涛恼羞成怒，“你”

　　许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钟二，我现在有急事要办，长话短说。你我认识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该了解，我跟冯盼高中以前就认识了，我要对她感兴趣哪儿还用等到现在？如果她真把你当回事，我跟她有什么，她藏着掖着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引你发现？”
　　钟涛不死心，争辩，“照片不是她给的。”

　　“谁给的不要紧，关键在于谁拍的，这是在她家，不可能是狗仔。”
　　钟涛隐隐觉得是这个道理，“那么晚了，你跑她家去干什么？”
　　“她说她知道云栀在哪儿，所以我不得不去。”
　　许惟掏手机看一眼时间，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我得走了，你冷静想一下。”

　　看着许惟匆匆离去的背影，钟涛问，“急慌慌的，去哪儿啊？”
　　“去找云栀”差点脱口而出，许惟理智回笼，及时变换口锋，“拉到一个投资方，今晚约了吃饭。”

　　出了钟涛家，许惟没时间回家收拾行李，幸好他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揣着身份证和手机打了个车直奔飞机场，路上堵车，抵达飞机上时离飞机起飞只剩了十来分钟，极大可能会错过航班，冲到值机口才被告知乘坐的这架飞机晚点一小时。

　　他在候机室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在舒适的椅子上坐了十分钟，他的心跳终于平稳下来，广播里播放着航班情况，旁边坐着的是母女俩，女儿看着十来岁，上高中的年纪，扯了一包饼干边吃边庆幸，幸好只晚点了一小时。

　　许惟不由想，若不是因为飞机晚点，他极大可能会错过这班飞机，明天同一时刻，还会有一班飞机，但他一刻都不想等下去。没有人理解他内心的煎熬，夜深人静时，他总在想，云栀到底在哪儿？过得好不好？她会不会陷在负面情绪里，要是想不开做傻事该怎么办？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整宿睡不着觉。

　　他相信，如果云栀有选择，她不会愿意遇上冯盼，也不会愿意遇上他。
　　说到底，遇上冯盼，遇上谢登天，都是在收留他以后。
　　有时候他会想，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是不是都是他带来的？
　　如果是这样，他还真像个扫把星。

　　“妈！你看夕阳好漂亮。”
　　旁边的女孩儿忽然叫起来，举着手机冲到窗玻璃旁拍照。
　　许惟跟着望过去，停机坪上，正好有一架飞机滑离跑道飞上天空，冲着夕阳的方向飞去。
　　相遇既成事实，未来不再让她继续一个人就是了。

　　***
　　今天老板娘不在，云栀一个人可忙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客人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订生日花束的、订恋爱纪念日花束的，忙得不可开交，忙完已经过了关店时间。

　　她甩了甩僵硬的胳膊，把打烊的牌子挂出去后，她准备把外面的花都收进店里。只剩下最后一盆果汁阳台了，这个品种很受欢迎，花朵繁茂，颜色也很漂亮，要不是这盆已经有客人提前订下了，她肯定会把它买回去。

　　这工作什么都好，就是累腰，她站着包了一天的花束，腰已经累得快直不起来。做完最后的收拾工作，她拿起柜台上的一捧花束，本来是客人从网上下的订单，到了下午也没人来拿，云栀给订花人打电话，对方情绪不高，闷闷说不要了，花随她处置。扔掉了可惜，她打算带回家。

　　拿花时不小心扫掉了桌上的手机，她弯腰去捡。

　　忽然听到玻璃门撞击风铃的叮咚声，风铃就挂在门口，门被推开，风铃声就会提醒她们有客人来了。
　　“抱歉，已经关店了。”
　　她顺口提醒一句，捡起手机站起来，眼前一黑，花束不幸从手里滑落。

　　花束里有茎干脆弱的虞美人，要是摔到地上，这一束花就毁了，云栀惊慌得“啊”了一声，伸手去够，一只手却先一步伸出，抓住了那一束花。
　　云栀松了口气，扶着柜台，稳住身体，“谢”
　　剩下一个字卡在喉咙里。

　　门口金辉璀璨，许惟颀长的身形化为了一抹灰影，他把花递过去，云栀手指紧紧抠着手机，没有去接。
　　低血糖加上疲累，脑子本来就跟浆糊一样，他没有预兆的出现，让她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许惟也没有说话，她失去音信的日子里，担忧盖过了他的气愤，除了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

　　比音信全无更煎熬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她，他拿着那张照片去医院里找照片里的人，得知对方早已出院，他又问当时同一病房里是不是还住着一个女孩儿，向护士取证后，他确定那就是云栀。护士又告诉他，云栀只在医院住了三天，没有留地址，倒是留了电话，但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有原则的护士坚持不肯透露病人隐私，就是不肯把电话号码给他。
　　他又急又气，偏偏就拿那护士没有办法。

　　医院隔壁就有一家花店，灰心丧气的他路过花店时，忽然想起云栀说过她以后想开一家花店，好在这海边小镇虽然偏远，但并不闭塞，网店已经普及了，他在网上搜镇上的花店，崩溃的是，小小一个镇，花店却有十多家，这镇上的人是有多喜欢花？

　　没办法，他只有一家一家找过去。
　　出来没带充电器，刚找了两家手机就没电了，他只好去蹭饭店老板的充电器，越心急越有事阻碍他，老板的充电器不是原装快充，望着缓慢增长的电量他欲哭无泪，等手机能开机以后，他道谢离开，又管另一家卖海鲜面的老板借了充电器。

　　充好电，他拦了个出租车继续找，找这家不是，那家也不是，眼看着太阳马上落山，正绝望时，他终于看到了“春屿”。
　　相对沉默了足足五分钟后，他艰涩开口，“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云栀眼圈倏然红了，她飞快低头，温热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许惟本来有很多话要质问她，一见她掉金豆子，心就软了，刚要伸手去抱她，风铃叮咚，门再次被人推开，阿良气喘吁吁冲进来，“对不起栀栀，我来晚了。”

　　许惟手骤然僵住了。
　　栀栀？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

　　阿良也愣了一下，注意到他的动作，脸上浮现出敌意，冲过去一把推开他，拦在云栀面前，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你谁啊？想对栀栀做什么？”
　　他每天都要在关店前来买花的，今天就因为给老爸送饭耽误了点儿时间，云栀就被这个一脸猥琐的男的纠缠了。

　　许惟反应慢了一拍，等反应过来，他也非常好奇这男的是谁，他不辞辛苦千里追妻，好不容易找到了，要有人告诉他老婆改嫁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他望向一脸无措的云栀，咬牙切齿道，“云栀，你亲口告诉他我是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