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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许惟心里有个石破天惊的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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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是有名的舞蹈家,年轻时获奖无数,虽然因伤早早隐退,成名作《水墨青花》时隔多年依旧盛名不衰。经年习舞,步入中年的傅真依然身姿提拔,气质如兰,平时爱穿旗袍,旧时的形制穿在她身上也毫无违和感。
落地窗正对着的小园子沿用了中式园林的设计,古朴雅致,倒与傅真的气性相合。许惟踏进客厅时就发现了,生意人重风水,宅子里少不了风水摆件,这栋大宅里却一件也没有,处处透着女性的细腻,十有八九是女主人的品味。
若非是男主人对此毫不上心,就是男主人万分迁就女主人,以妻子的喜好为先。
而在裴家,极大可能是后者。
中年企业家身上多少会沾惹几桩桃色官司,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在外金屋藏娇偷养私生子的也是寻常事,顺泰掌门人裴兴却是个例外,是由许鸿钧亲口承认过的洁身自好。
裴兴与傅真曾育有一女,名裴璟彤,十多年前因为意外溺水身亡,随后,不知是不是伤心过度,傅真一直没有再怀上,裴兴却待她如旧,并没有因此在外搞出个把私生子来。裴璟彤去世七年后,傅真再次怀孕,如今两口子膝下就一个儿子,今年也不过五岁。
傅真为许惟倒了杯茶,茶汤碧绿,是上好的碧螺春。
“以前还知道偶尔来看看傅姨,傅姨日盼夜盼,都盼不来你一面。”
许惟微笑,“今时不同往日嘛!我现在也得为生计奔波了。”
“我知道你们小年轻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但你爸爸,你裴叔叔哪个年轻时没有求过人,况且我们两家的交情,用不上求这个字。我和你妈妈的感情比亲姐妹还好,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以后遇着困难了,不要硬扛。”傅真意态随和,语气一派从容,并不会让人感觉是以长辈的身份在倚老卖老。
这要放从前,许惟心里高低是要生出几分不甘,而现在,两年过去了,人情冷暖各经历一半,反倒把面子里子都看淡了。
他此次来,怀揣着两个目的,既然傅真把话题引到了这里,他不如顺坡下驴,先实现第一个目标。
“既然傅姨这样说了,那阿惟也就不矫情了,我的确需要傅姨帮助。前段时间我爸认识了一个渔友,是“一枝春”的老总,傅姨听过一枝春吗?”
傅真想了想,摇头,“这倒没怎么听过。”
许惟继续解释,“是一个从事传统酿酒的品牌,我爸在钓鱼时认识了一枝春的董事长,得知一枝春坚持了十多年,却因为跟不上时代变化,现在要被迫关停,一枝春十多年一直坚持弘扬传统文化,因此消失,我爸觉得很可惜,就把一枝春买了过来。原来的老总是个技术型人才,我爸让他专心管技术,他做管理,多年来,他为奇正殚精竭虑,我想让他好好休息,别瞎折腾,怎么劝他都不听,说必须得让一枝春活下去,到处去拉赞助。可实体经济,哪有这么容易?他筹来的钱只够前期备货,后面搭建员工班子,宣传,处处都要烧钱,我家的情况傅姨是知道的,看能不能支持一些,哦,当然,这钱是当我借的,可以让律师拟一个借款协议,借款期限为五年,按照银行的贷款利息来。”
傅真慢慢笑起来,拉过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我从前总觉得你像你妈,而现在看来,你还是更像你爸,你爸年轻时啊,管人借钱也跟你现在一样,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三令五申自己一定会还钱,你裴叔叔就说跟你爸打交道,踏实。就怕你不开口,我这就给你裴叔叔打电话。”
许惟愕然,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傅真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裴兴的电话,“是,阿惟来了,父子俩要联合创业,你必须得支持……做传统酿酒……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行,我让阿惟帮你约他……”
电话挂断,傅真笑着说,“你裴叔叔对你们的公司很感兴趣,他想约你爸详细聊聊,直接以入股的方式投资。”
简直是意外之喜!
如果是投资入股,盈亏同担,那是再好不过,何况以顺泰目前的发展势头,如果后期一枝春有资金需求,让出手阔绰的顺泰追加投资也非难事,裴兴入股,相当于为一枝春找了个金主靠山。
许惟赶紧应承,“我爸这边好说,只看裴叔叔的时间,裴叔叔一得空,我就安排他们吃个饭。”
傅真为许惟添茶,“你裴叔叔现在国外出差,后天回来,我就让他空出半天,你带着你爸来我家,傅姨亲自掌厨,你爸大概也想念江南的风味了。”
傅真与许惟妈妈都是苏州人,言下之意,其实是在怀念已逝的挚友。
许惟看见她的眸光黯了黯,端着茶杯,望着桌上的一盆粉色蝴蝶兰陷入了沉思,气氛一下子静默。
许惟脑中思潮涌动,他记得很清楚,母亲在时,最喜欢的花就是蝴蝶兰,他不知道母亲和傅姨感情到底深厚到了哪种地步,但在母亲去世多年,傅姨还会在家里摆放母亲钟爱的花卉来看,她一直思念着母亲。
思绪陷得越深,就越感到难过,尽管母亲已经离去多年,她的模样在记忆中依旧鲜活如旧,还有她的温柔与微笑,每每思忆,除了一点遗憾以外,更多的是慰藉。
母亲这个身份的存在异常奇妙,就算是陪伴的时间并不长久,但在短暂的时光里,她付出的爱和包容,足够支撑自己渡过漫长岁月。
他得到过很多很多的爱。
许惟和傅真是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的。
保姆为裴璟彤的照片更换新相框,准备放到五斗柜上时,失手碰落了相框,相框玻璃碎了一地。
一向温婉识礼的傅真骤然变了脸色,“你在干什么?”
保姆也吓白了脸,“对不起太太,我这就把地上收拾干净。”
傅真垂眼望了眼地上,“你把彤彤的照片打翻了?”
保姆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对不起太太,我这就捡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去拾捡照片,不小心把手划了条口子,血珠滴落,弄脏了照片,傅真忽然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保姆吓了一跳,一叠声道歉。
在许惟来不及反应时,傅真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保姆,急慌慌地用手去蹭照片上的血迹,可惜干得太快,仍有血痕留下来。
傅真像是着了魔一样,脸色变得十分阴森可怖,眼睛直勾勾盯着保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滚,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许惟赶紧过去,瞥一眼傅真拿在手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儿,十三四岁的样子,裴璟彤他小时候见过,长什么样子早就记不清了,但右侧的女孩儿,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那是冯盼,少女时期的冯盼。
目光再度移到左侧,裴璟彤戴着一个现在看来有些过时的发卡,笑容天真稚气,手里紧紧抱住一只玩偶。
一只长耳兔。
许惟眸色转暗,这只兔子他觉得好眼熟。
视线下移,来到兔子领口处,那里别着一枚王冠胸针,一圈细碎的粉钻璀璨闪耀。
猛一抬眼,他记起来了,这只长耳兔,还有长耳兔领口的王冠胸针,他终于知道是在哪里见过了。
保姆出去后,客厅里只剩下傅真许惟两个人,傅真抱着那张合照久久不语,许惟安静在旁陪着,没有打扰。
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傅真终于从悲伤往事里回神,她找来一本书,把照片夹了进去,珍重地放在柜子的第一格。
回头对许惟笑了下,笑容极牵强,“傅姨刚刚失态了,没吓着你吧?”
许惟把她扶到沙发旁坐下,“傅姨,你还有阿文,我见过那孩子,十分活泼,很讨人喜欢。”
阿文被接去了爷爷奶奶家,所以今天不在。
傅真轻轻点头,眼底凝结着泪光,“虽然是这样,但阿文是阿文,彤彤是彤彤,这辈子我都放不下。”
许惟望了望五斗柜的方向,“我看照片里彤彤搂着一只长耳兔,彤彤从前很喜欢它吧?”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怕她伤心,所以对彤彤都刻意避而不谈。可傅真心里,是真心希望有人能够跟她聊一聊彤彤。
她略感欣慰地点点头,“是啊!那是她爸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喜欢得不得了,走哪里都抱着。”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出事那天,车都开出去老远了,她想起长耳兔忘在了家里,吵着闹着要回家去拿。”
许惟隐隐感到不对劲,出事时还带着,怎么后来就到了冯盼手里?
“那后来这只长耳兔扔了吗?”
傅真愣了愣,“没!你不提我还没留意,好像一直没再看到。”
许惟心里有个石破天惊的猜测。
“彤彤出事那天,冯盼也在吗?”
傅真眨眨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冯盼,但也没多心。
“在,那会儿她们玩儿得很好,彤彤很喜欢跟她玩儿。”
许惟怕她起疑心,适时转开话题,转而聊起她与母亲之间的书信往来,少女情怀总是诗,闺蜜相处的日子充斥着愉悦,到了后来,傅真脸上终于拨云见日,再次显露出笑容。
约定好吃饭的日子,许惟告辞离开。
许惟把车开出裴家老宅,忽然停到路边,点了根烟吸了一口。
他需要靠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
抽完半只烟,思绪终于清晰起来,他努力回想那晚在冯盼家玻璃房里看到的长耳兔,感觉像又感觉不像。
到底是不是彤彤手里抱着的那一只?
正当他越想越烦躁时,手机响了,是孟昊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来,“喂!”
不等他说下一句,孟昊打断他,“你让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