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下的八秒钟》檐上雪

5、意想不到的碰面

　　面对邓洁得意洋洋的嘴脸，巨大的恐惧占据了云栀的心脏。她能够想象经过邓洁的嘴，她与许惟的关系会被传得有多不堪。

　　“不是，你误会了。”一换到这些人面前，她就思绪就会迟钝很多，嘴也显得笨拙不堪。

　　邓洁特地点亮手机屏幕，冲她晃了晃，因为笑得很开心，额头挤出几道皱纹，她的抬头纹非常明显。

　　“我都拍下来了，待会儿发到公司群里，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
　　云栀急了，“邓洁，你别这样。”

　　在她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许惟走上前来，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干脆利落地按了删除。
　　邓洁猝不及防，满眼不可置信，“你以为删了，就没人知道了？”

　　许惟把手机扔给她，“去年圣诞节那辆法拉利怎么样？坐着还舒服吧？”
　　“你在说什么？”邓洁莫名其妙。
　　许惟转开视线，看向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男人，“我在说什么，你男朋友肯定明白。”

　　男人把邓洁拉到一旁，仓惶的神情还没有完全褪去，和邓洁耳语道，“他是奇正董事长的儿子，去年圣诞节那辆法拉利就是他的。”

　　邓洁脑子有点懵，等反应过来，反而恼羞成怒，“奇正都破产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吗？”

　　许惟不气不恼，淡定非常。
　　“小陈”，他唤了男人一声，用的是男人熟悉的称谓。他当初卑微地讨好他们，说他的名字难记，叫小陈就好了。

　　“我就算了，如果刘允和钟二知道你开他们的车去给这么没品的女人充面子，你觉得那两位少爷会是什么反应？不是每个少爷都像我这么没脾气的。”

　　小陈当然知道那两位是什么人，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他怕极了，扯住许惟的手，哀求道，“许少，你别跟他们说，求你了。”

　　许惟嫌恶得甩开他的手，“那得看你。”
　　他瞟了一眼气得脸皮紫胀的邓洁，“那两位少爷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无是处又贪慕虚荣的女人，要知道副驾被她坐过，估计车都不想要了。”

　　“你。”邓洁牙齿都快咬碎了。
　　小陈连忙抓住邓洁，半哄半劝，“算了，别惹他们。”

　　邓洁恼他窝囊，愤恨得甩开他的手。
　　许惟看着邓洁，毫不掩饰对她的轻蔑，“我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但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认识的有钱人跟你见过的陌生人一样多，你惹惹试试。”

　　邓洁气得神志不清，小陈一直拽她，她一直甩开他的手，“你别太得意，九点以前你们开房的消息就会传遍公司。”

　　许惟很明白她为什么不受威胁。
　　男朋友又不是老公，大不了分手，火怎么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许惟笑了一下，“造谣之前自己先掂量掂量，我和云栀都是成年人，我没娶她没嫁，开个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要公司里的人知道你男朋友只是个修车匠，之前你向她们显摆的豪车全是客户的，你猜她们还会不会跟你像以前一样好？成年单身男女开房，凤凰女用男友客户的豪车充面子，你觉得哪个消息更劲爆？我不介意让你当回绯闻女主角。”

　　“你敢！”
　　这回，许惟的威胁奏效了，邓洁狰狞的脸上终于有了惧怕的神色。

　　“你很幸运，你坐的车，都是微博头条常客的，如果发到网上，整个微博服务器都会为你瘫痪。你有幸能获得被全民人肉的待遇。大家都低调做人呢，什么事都不会有，如果我听到有关于我和云栀的流言传出来，只认定都是你说的，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出个名。”

　　许惟拉着云栀离开，走出多远，他才松开云栀的手。
　　见云栀脸上还残留着不安，许惟恨铁不成钢，“有什么好怕的？”
　　云栀摇摇头，“开始怕，这会儿不怕了。”

　　“你为什么这么怕她？”许惟实在不解。
　　云栀慢吞吞在他旁边走，“她和公司里的同事关系都很好，我不想得罪她。”

　　许惟的视线落在她颈后。
　　大概是校园霸凌后遗症，她惧怕当年那群人身上的一切特质。

　　“以后你都不用怕她。”
　　云栀抬起头，他已经走上前了好几步。

　　早高峰的一号线堪称修罗场，挨挨挤挤全是人，云栀和许惟废了好大力才挤上了车厢。云栀紧紧贴着许惟，挨得太紧了，云栀想退开一点儿，根本做不到，后背把车门抵死了，没有再退的余地。

　　脑子里晃过早上在他怀里醒来那一幕，云栀不禁红了脸。
　　到站开车门时，许惟担心车门夹着云栀，又特地把她往怀里按了按。下面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挤不下去，传来几声急躁的抱怨。

　　下了七八个人，座位前的过道里有了空位，许惟赶紧拉着云栀补上去。
　　虽然还是挤，但比在门边时好多了，两人同时吁一口气。
　　云栀晚上没睡好，拉着拉环闭目养神，过会儿，感觉手臂被人拽住。

　　“去坐。”
　　原来是许惟对面坐着的人下车了。
　　云栀没客气，迅速补上空位，一坐下，她又继续端坐身体补瞌睡。

　　许惟在炒股软件上看股票走势，他关注的两支股票都涨得很好，可惜，在低点时他没本金，错过了大好时机。他又继续去股票池子里淘潜力股，经过分析，他判断他刚刚看中的那只股票应该过两天就会有一波涨势。

　　银行卡里没钱，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云栀身上。
　　借个几万当本金，赚一波就走，还能挣个生活费，总不能老赖着人吃喝。

　　他收起手机看向云栀。
　　云栀闭着眼，头向旁侧一点一点的，身边的男人不时瞟她一眼，慢慢把肩膀靠过去，仿佛非常期待她的头能枕到他肩膀上去。

　　就在云栀头快靠上男人肩膀时，一只手伸过来，把云栀的头颠了回去，男人有些失望，仰头看一眼许惟，许惟微笑，“不好意思啊！”
　　被这么一颠，云栀竟然还没醒，头又往旁边点。

　　许惟咬咬牙，直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云栀醒来，犯起床气，吼许惟，“你干什么？”

　　旁边的男人看看云栀，又看看许惟。
　　许惟没理会云栀，冲男人礼貌微笑，再次道歉，“不好意思啊！”

　　云栀反应过来，神色尴尬，也冲男人道歉，“不好意思啊！”
　　男人摇头，“没事。”

　　又过了两个站，男人下车，许惟补上去。
　　“这下可以继续睡了。”
　　云栀懊恼得瞪他一眼，转过头来，玩儿手机。

　　云栀肚子疼得快死了，趴在桌子上，像一条搁浅在海滩上、奄奄一息的鱼。
　　昨天没睡好，刚刚肚子抽痛，她预感不好，去厕所一看，果然，大姨妈来了。

　　许惟心里惦记着怂恿云栀买股票，上云栀面前打了几回秋风。
　　这回出来，他看见云栀痛苦得趴在桌上，关心道，“你怎么了？”

　　“肚子痛！”
　　云栀捂着肚子，小脸煞白。

　　许惟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刚要问要不要帮她接热水，销售部的徐刚过来，“云栀，去楼下帮忙拿一下咖啡。”
　　许惟发现了，在这公司，谁都可以使唤云栀。

　　云栀痛得快要去世，也没办法拒绝他们的要求。
　　应了一声，慢吞吞起身。

　　看他脸色不对，徐刚问了一嘴，也只是问，并没有因此撤回打发云栀帮忙拿咖啡的要求。

　　许惟生出恻隐之心，对徐刚说，“我去吧！正好我要下去买水。”
　　徐刚点头，“那最好，我看她确实有些不舒服。”

　　云栀万般感恩许惟的懂事，重新趴回桌子上，继续要死不活。
　　就这样趴了有二十分钟，耳畔传来动静，她意识有些迷糊，挣扎着抬起身子，瞥见桌上多了一杯热奶茶。

　　她忙看过去，逆光里，只余下一抹模糊的背影，一眨眼，廊道里就没有人了。

　　许惟入职不满一周，很多东西要熟悉，所以暂时没像其他销售一样飘在外面跑业务。
　　看产品手册时，他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云栀有没有好一点。

　　他干脆起身，来到前台，云栀对着电脑打字，气色恢复了一些。
　　她没发现许惟在背后。

　　这时候，徐刚推门进来，正好瞧见许惟暗戳戳站在云栀背后的那一幕。

　　他顿时明白了许惟的心思，和许惟一起往回走时，他拍拍许惟肩膀，“对云栀有意思？”
　　许惟想日后他俩还会有很多交集，不能总这样偷偷摸摸的，于是大方承认，“我觉得她人不错。”

　　如果让这些人误以为他对云栀有意思，以后背地里谈云栀的时候也会避讳一点儿吧？

　　许惟没和云栀说起这回事，晚上两人一起吃饭，云栀炒了一道葱油焖鸡，一道干锅花菜，馒头切片占蛋液放烤箱里烤。
　　大概是之前租房的时候凑合太久，在许惟心里，云栀做的饭，山珍海味都不换。

　　饭桌上，他试探着给云栀科普现在的股票行情，云栀完全没概念，“我们这种穷人，进去了就是韭菜，还是算了。”

　　许惟把之前关注的股票翻给云栀看，“你看，我之前观望的股票，现在全涨了，这两只，今天都涨停了。”

　　云栀诚心夸奖，“你很有炒股天分嘛！”
　　许惟用饱含期待的眼盯着她看，“所以，你不打算试试吗？包你稳赚。”

　　云栀听出点儿门道，持着筷子，抬眼回视，“你要想炒股，我可以借钱给你。”
　　许惟一番心理工作终于有了成效，眉眼舒展，脸上掩不住的喜色，转瞬，喜色又被忧色替代，眼神黯淡下去。

　　“我的股票户头被冻结了。”
　　云栀关注的点非常清奇，“那你岂不是成黑户了？”
　　许惟被她噎了一下，睁大眼睛怒瞪她。

　　云栀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
　　许惟气呼呼地说，“身份证还能用，不算黑户。”
　　云栀噗嗤笑了，“行，你让我考虑考虑。”

　　饭后，许惟洗碗，云栀在厕所洗衣服。
　　忽然，门铃响起来。
　　云栀喜欢吃水果，回来时忘记买，又懒得出门，就在叮咚上下了单，一小时内送达。

　　她满手的泡泡，便使唤许惟，“你去开下门。”
　　许惟冲干净手，去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和门外的人都愣了一下。

　　冯盼眼中的惊愕渐渐褪去，她莞尔一笑，“许惟，我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